“是啊,孩子。我女朋友已经怀孕了。”
“你……”叶久淮哑口无言,简直不敢相信!瞅着他带有学生气息的娃娃脸,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发生这种事的人啊!
“我跟她交往了七年多,最近正在想求婚的好时机,刚好她怀孕了,就算是奉子成婚也可以,我可是高兴的很呢!”蒋统其笑得愉悦,是打从心里的欢喜。
蒋统其绝对不是那种会乱开玩笑的人。叶久淮震惊不已,只感觉自己像是被震撼了一般,或许这也可以说成“人不可貌相”。
不过看他如此开心,并没有任何烦恼的样子,自己也只能诚心地祝福他。
“那么……恭喜你了。”
“小叶,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蒋统其从公事包里拿出大红色的喜贴递给他,道:“先怀孕再结婚,好像总是被当成不好的事,我前天告诉恒则的时候,那家伙当场发了一顿脾气呢。唉,虽然看他生气是件很有趣的事,但是我和我女朋友真的都很期待喔。”
叶久淮接过喜贴的手颤了一下。心里有些什么迹象,他问:“你……你前天告诉他的?”
“是啊,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提早说了。”
叶久淮怔怔好一会儿,才喃道:“原来如此……”
蒋统其一如以往那样闲聊,叶久淮却心思飘离。餐点送来,他匆匆吃完,再次诚挚地恭贺蒋统其之后,就找个借口赶紧先走了。
回宿舍后开出自己的车子,他一心只想去某个地方。
潜意识不断地在反覆提醒着自己。停止,不要去。
即使清楚明白这是件不具任何意义的蠢事,甚至可以想像会如何地被拒绝。就像罹患强迫症那样,他怎么也无法将车子掉头。
眼前的高级公寓并不太陌生。这是傅恒则住的地方,几天前,自己曾经载他回来过,自己还记得地址……
因为不知道楼层,只好询问大楼管理员。说明是同事的身份,再押下证件之后,才得知傅恒则的住所位在八楼的位置。
坐电梯到达,叶久淮站在门外,抬手要按铃,体内那股中邪似的冲动却在转眼间化为虚无。
自己到这里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傅恒则根本就不会理自己的,跑来找他又能如何?
“——你怎么会在这里?”
突然闯进听觉的沉冷问话让叶久淮一惊,僵硬地转过头,就见加班晚归的傅恒则站在身后。
“我……”
傅恒则一脸不悦。楼下管理员告诉他有客人来访,还以为是蒋统其,没料竟是他。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又问。
叶久淮垂着头,没有回答。
傅恒则干脆越过他,以几乎无视的态度,从外套里拿出钥匙,就要开门。
“我……我听蒋统其说他要结婚了。”
在傅恒则要把他隔绝在门外之前,叶久淮启唇,低声道:“因为他说你很不高兴,所以……所以我……”
该怎么讲?连自己都不清楚的理由,要如何解释?
“喔……”傅恒则仿佛感觉相当可笑,冷漠地看着他。“所以,你是打算来看热闹的?”冽霜般的语调,冷冷讥刺着叶久淮。
“不是……我只是……”要怎么说?说什么?掌心冒出汗水,叶久淮闭了闭眼,冲口而出:“我只是想……也许你需要安慰。”
这样的说法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没听到傅恒则回应,战战兢兢抬眼,只看他万分嘲谵似地勾起唇线,但是笑意却丝毫没达眸底。
“安慰?什么安慰?”反问着,神色森然。
那双冰寒审视的眼睛让叶久淮觉得羞惭。他只能说道:“如果你想……找人说话,或者……不想一个人……我可以、我可以——”
“你给我滚回去。”
傅恒则阴沉打断他,神情凝寒。宛如脑壳里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燃烧跳动,他按住额角的地方,酷狠道:“你真是烦人。”他一字一句,残忍而刻峭,“简直像一只讨人厌的苍蝇,就算赶走了也没用。为什么你离开了又回来?如果只是因为个人前途,我没有意见!但是,你却愈来愈让我难以忍受。你想要观察什么是吗?你就对不同性向的人这么好奇有兴趣?就这么喜欢来惹我?”
叶久淮的脸色倏地刷白。
会被这么认为,都是因为自己曾经有过的所作所为太过卑劣,他无法解释,但是……自己真的不是因为轻视他才那么做的。
“我……我没有……”他语音虚弱,全身僵硬。就像突然丧失语言能力般艰困,怎么也不能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完整地表达。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懂。
“我叫你滚!”傅恒则冷怒打开自己家门,进入后就当着他的面重重摔上。
嗡嗡的回音萦绕,叶久淮独自站在原地,害怕碰碎什么似地浅浅呼吸着。
虽然明知会有这样的结果,但自己还是来了,就算是自找活该也罢,总是想试试有没有可能,反正最坏就是这样了……
所以,他不会觉得难过。
不会。
***
蒋统其结婚的那天,是在一家口碑良好的海产餐厅宴客。
相当有人缘的蒋统其,和学生时代的友人敬酒时就如同学会般热闹欢笑,在巡桌到公司同仁那里时,也是起哄成一团。
因为部门相同,所以叶久淮和傅恒则同桌,两人间隔四个位置,席间完全没有交集。
与热烈场面格格不入的叶久淮,既难以加入众人的吵闹,也没有熟悉的朋友在场,只有在蒋统其来到桌边打招呼的时候露出微笑,剩余时间只是低头坐在位置上,愣望着满室愉悦的喜气。
他不记得吃过什么,也没看到新娘的长相,却只在乎傅恒则喝多少杯酒。
就在傅恒则起身进洗手间的时候,叶久淮无意识地也跟了过去。
对方从镜面里一看到自己就皱起眉头,他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但还是缓慢地走近洗手台。
“……经理,你喝太多了。”
掬水洗脸的傅恒则充耳未闻,根本当他不存在。
叶久淮舔了下干裂的嘴唇。
“最近时常加班工作,明天还要上班。你又喝得太多的话,会很伤身……”
“关你什么事?”他荒廖地反问。
“我只是……”担心。他身侧的双手握了又松。
傅恒则拿出手帕擦拭水渍,随即走到他身边。
“如果你想看我笑话,那可以免了。”
无情刻薄的口气让叶久淮掌心冷凉。就算现在跟傅恒则说不是那样,他也绝对不会相信的。
那自己又在干什么呢?
明明清楚这是教人厌烦的纠缠……却就是没办法停止。
“别挡着路。”傅恒则斜目冷睇,一把将他推开,随即开门出去。
叶久淮轻轻吸一口气。亦重新回到会场。
在最后一道菜上来后,一群人吵着说要闹新房,公司几位同事分配谁坐谁的车,叶久淮见傅恒则没有打算前去,因为自己滴酒未沾,遂自告奋勇道:“我可以载不去的人回家。”
傅恒则却不接受好意,虽然主任劝了两句,他却坚持自己可以行走到家。或许,他没有说出是因为讨厌自己所以不愿搭乘已是最大的慈悲。
叶久淮神色僵硬,还是只能眼睁睁看傅恒则独自离去。
结果,有三个人要搭叶久淮的车。他花了一些时间,分别把他们送回宿舍和住家之后,便绕道到傅恒则的公寓。
因为管理员已经见过他,所以并未多加询问。
坐电梯上到八楼。站立在门前,猜想傅恒则是否已经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