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小人物永远是最倒霉的那个。元坚强也成了这次背叛的牺牲品。最后那一回头,他的眼神多怨毒,因为他发现自己被某人出卖,陷入绝境。那眼神的意思是,如果他有幸活着,决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他跟洛彦都一样。只是洛彦比他还惨一点,除了命之外,失去了一切。
家安心中很烦,很难过。他为元坚强担忧,但更多的是心痛。不管过了多久,他意识到,想到仓库里的折磨,想到洛彦所承受的身体上和心理的痛楚,家安的心就抑制不住地抽痛。他自己也不明白对洛彦的迷恋是怎么产生的。最初只是内疚,到后来的怜惜,到现在的牵挂,心痛和依恋。他没有精力弄明白,也不想弄明白。他现在只想跟他依偎在一起,看着他,知道他安好就好。这么做的时候,他得到的愉悦无法描绘,心中舒泰的感觉是他这一年多,甚至是他这二十年来都从未得到过的。
洛彦独立生活了几天,也不知道现在怎样。现在家安想起应该给洛彦买台行动电话,那样的话在不方便见面时他也可以知道洛彦是否平安。分开的时候太匆忙了,他没想到这么多。他只知道买许多东西塞满他房里的冰箱。
他给洛彦选了提供部分电器的房子,他想洛彦肯定喜欢电视,或者还应给他买台收音机?他忽然想到洛彦可能更喜欢不带图像的。这时他忽然有点迫不及待,想立刻就把收音机送到洛彦手里。洛彦太寂寞。他曾经告诉过家安,他寂寞得只会对着电话等下一个主顾。可现在他连主顾都没有。
家安坐在椅子上,不太安分地左顾右盼,交叉十指送到嘴边,又忽然身子前倾,伏在桌上。
“小子,你干什么?”一个警员走到他跟前,对他道。
“我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该死的地方走出去!”家安怒道。
“那要看你合作态度怎么样。”家安身后有人远远地道。
“你知不知道你很烦!”家安忍无可忍地道,只听声音,他就已经认出说话的正是杨振东,“你就像是块甩不掉的口香糖!”
“奇怪的是你却偏偏喜欢往口香糖上沾。”杨振东走过来,“这小子偏爱凶案现场。”他对军装警员道。
“不干我的事。”家安知道这名探员显然已经把目标锁定在他身上,这意味着他会时时出现在家安面前,很糟糕。
“不干你的事,”杨振东道,“这种状态将持续到足够的证据出来为止。”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军装这个人的口供他来做。“姓名?”他问。
“你天天尾巴似的跟着我,不知道吗?”家安没好气地说。
“如果你想快一点离开去救助你的朋友,最好合作一点。”杨振东不紧不慢地说。
“我不知道他在哪。”家安冷冷地说,他听出了杨振东的弦外之音。
“我建议你最好跟警方合作,说出元坚强的藏身地点。看样子他流了不少血。他可能去哪里?”
“我不知道。”
“你住在他家,你们交情不错。忍心见他死?”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再说一遍。”
“好。”杨振东笑道,“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你将在警察局度过。”
“谢谢你,警官!”家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这一次,他处于下风。四十八小时,洛彦该挨饿了。
第二十章
家安承认,腐烂的断臂上满是洛彦的齿痕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很大。
所以,当他获准从审讯室中出来的那一刻,感到非常快乐。随即,他心情急转直下,因为他知道了带他出来的是一条消息:有人报警,而且警方也证实了他的话,元坚强那天驾车离开鸿宾之后来到码头,不知是由于失血过多造成昏厥还是其他原因,他连人带车冲进海里。摩托车已经打捞上来,但是尸体还不见踪影。就他当时的情况,生还机会很小。
家安迫切的想要走出警局,但不想以小元的命为代价。
走出警局的时候,他的心中不知道为何感到非常失落。目光落到了熟悉的位置,那里空空荡荡。上次他出来,小元坐在那里等他,上上次也是。他向路边的栅栏走了几步,就像小元会跟往常一样笑着从上面跳下来迎他一样。他不记得这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而且那时候他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现在他突然觉得很不好受,眼框发酸。
他意识到那个场景再也不可能重现。
家安情绪低落地走进超市,新鲜食品不适合洛彦,他看不到,不知道食物是否长毛变质,但他的身体需要新鲜、营养丰富的饮食,所以每次去看他,家安都会给他做一餐,味道很差。
如果这个任务结束时他还活着,他会学烹饪的。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为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卧底生涯感情的荒芜和心情的压抑似乎让他的爱迸发得越发突然而强烈,家安专注而不计后果。
几乎没有家安这个年龄的年轻人还对收音机有好感,他们喜欢更刺激更直观的东西。家安曾经迷过通讯一阵子,那是在进入警校之前。他更喜欢改装过的收音机,但他想现在洛彦只需要一个解闷的东西,平常的就好。
当他的脚迈出电器行的大门时,街对面一个穿着浅色衬衣的小伙子迅速地转过身,看着橱窗里的女装。他的淡色衬衣在夜幕下有些突出,家安记得在超市外就曾见到过。
家安嘴角微微一挑,冷笑了一下。之前他的心情虽然不太好,但却早有留意。事实上家安受过三个月的专门训练,关于语言,动作,毒品和跟踪与反跟踪方面。所以当洪爷偶尔抱怨家安的言语太放肆时,家安都提醒他说这完全是洪爷自己的功劳。
他拐进巷子,那里个鱼丸摊,地方虽小,但是还算干净,味道也不错。再往里走几步就是无照小贩摆地摊的地方。他们把货品放在塑料布上,随时准备兜起来走人。
“老板,两碗鱼丸,打包,谢谢。”家安把手上的袋子放在桌上,坐在桌边,看着老板将他的鱼丸装好。不久,他眼角余光便扫到白衬衣走进了巷子。
小伙子看到家安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慌,但这时已经不能扭头逃跑,只好硬着头皮来到鱼丸摊前坐下:“老板,一碗鱼丸……”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家安已经疾步走了过去。
“妈的,你还想吃鱼丸?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家安一把将年轻人从凳子上抓了起来,拖到街上动手就打,“还钱!”
“我根本不认识你!”年轻人挣扎着说,企图把家安推开,但形势对他不利,一时间他很难扭转局面。
几秒钟内,看热闹得就远远围了一圈。
“妈的,你不认识我?我叫你认识认识!”家安回手抄起鱼丸摊上的一只板凳,兜头就砸了过去。
“住手!警察!”年轻人见状忙叫道,从裤兜里掏出警员证,“袭警!”
“警察!”家安把手中的凳子一扔,更大声音地叫道,“警察来了!”
那边摆摊的小贩轰的一声,抱着自己的东西跑向四面八方。整个巷子乱成一团。
家安趁乱提起自己的方便袋,混在四处逃窜的人群中,在年轻警员从地上爬起来之前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
洛彦的房内很黑,也静悄悄的,但这次家安不再惊慌,他知道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