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云飞,你这次演习成绩是‘不合格’!”
“为什么?曲Sir你这么做不公平!”
“不公平?你自己想想你错在哪里!”
当时是黄昏,夕阳桔黄色的光线透过窗子射进房间里来,方云飞站在窗边,倔强地扭着头,望向窗外,强光刺得他不得不眯着眼睛。
他不服气。
确实,他承认自己带队离开了指定位置。他所在的第三小组按照部署应该楼后埋伏以防“劫匪”从后门逃脱,但是,在埋伏的过程中,他却改了道。因为他维修过的无线通话耳麦接收到了“劫匪”之间的通话。
他知道他们将出现在楼顶停车场。
那个停车场是个死角,而让“劫匪”上了车再想制服就不那么容易,因为他们在路上极有可能撸劫人质。于是他选择了违令。
而他得到的成果就是五名俘虏和一个不及格!
古时候就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先例,他凭什么不能因时制宜?方云飞不服气,在指挥部高高坐镇的根本就不知道当时的情形,也未能及时做出调整,难道他能眼看着匪徒逃脱或者伤害无辜市民吗?
警察的使命不就是保护市民的人身财产安全吗?为什么那时教官希望他眼睁睁看着罪案发生而无所举动?!
他很不服气!
办公室内的气氛很僵。
云飞不说话,曲Sir更不会甩他。
这时,有人轻轻的扣了扣门。
他其实并没有等待房内人的许可,敲门不过是为了提示一下:我来了。
于是云飞猜到来的是个高级长官。
进门的是个老头,个子很高,很壮,但神情很和善。
“这个小伙子怎么了?”他问,微笑着看着云飞。这个笑容不是讥讽,他很随意,似乎在说:别在意,这种经历所有警校学员都经历过,没什么了不起。
“洪叔,演习中违令。”曲Sir忙笑着站起来。
“唔……自己给无线接收器加了两个频道的就是他?”胖老头又看了云飞一眼,眼神有点高深莫测,“哦,不合格。”这时他看到了云飞的成绩单。
“是因为我不小心摔坏了接收装置,不得已才自己维修。”云飞辩解道。靠,惨了,罪上加罪了。
“你丢了个金桔,捡到了个柚子,这是件好事,问题只是你没汇报。”老头轻描淡写地说,“让我看看……其他科目的成绩还不错……”
云飞偷偷撇了一下嘴,这老头一点也不糊涂。
“只是经常忘记警察是纪律部队。”曲Sir插嘴道,“我喜欢你的想法,小子,这样我会多出很多讲话的机会——悼词。”他扭头对云飞道。
看,我知道他就会这么说。云飞耸了耸肩,摊了一下手,动作不大,但是被胖老头尽收眼底。
“这样,我跟他谈。”老头笑着说,“小伙子,哦,方云飞,你跟我来。”
“Yes Sir!”方云飞只好尾随他来到另一间办公室。
“说说你怎么看这件事?”老头一边在纸张上画着什么,一边挥了挥手让云飞坐下。
方云飞还没傻到在他面前全盘脱出自己的想法,他基本转述了曲教官的报告,然后稍微为自己辩解了一下。
“是这样吗?我没画错吧?”
云飞的叙述方结束,老头就把一只写画的纸张推了过来,是按照云飞所述现场情况的平面图。
“完全正确,长官。”他的空间想象能力相当好。这是云飞对他的第一印象。
“你在这个位置,然后通过这条楼梯,穿过这个大厅,来到顶楼停车场?”老头一边说,一边用红笔画箭头标注出云飞的路线。
“是的,长官。”
“那么……请看三点钟方向。”老头在三点钟方向的B组跟云飞的行进路线交点上画了一个大红叉,“你应该庆幸不是所有小组都象你一样……违令。不然两对互不相识的便衣将在这里交火。现在你能理解这个不及格了吗?”
云飞擦了擦汗,“是的,长官!……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他小心翼翼地问。
“……那要看你怎么跟曲教官沟通。”老头狡黠地眨了眨眼,“他面冷心热。”
“谢谢长官!”云飞匆忙地退到门口,他希望曲教官还没有离开。
“你会是个好警察。”老头坐在夕阳的余辉里,微笑着道,“但你得记住,在保护市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时,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
***
他一直都很崇拜这个人。
家安一直都是。
他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非常难过,比预料的程度要深。
家安不知道洛彦是否醒来了,他看起来已经摆脱了昨夜困扰着他的痛苦,安静的躺在家安手臂的禁锢之下,神情平静得几乎有点幸福的感觉。
能看到他这种神情多好。
好像是一种激动或者是难以遏制的冲动径直闯进家安心中,他欠起身,把双唇覆在洛彦的眉上,鼻梁上,最后,覆盖在他同样温润的双唇上。
洛彦被惊醒。就像往常一样,他依旧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睛,然后才想起自己已经看不到。
现在他这双眼睛外观已经变得相当恐怖,他知道,所以他需要时时提醒自己闭眼。
立刻,他又再把眼睛闭上,回应着家安的吻,手却向家安更私人的地方挪过去。
家安握住他的手。“动作太大不可以,”他说,“伤口会开裂。”
“我不在乎。”洛彦轻笑道。
“可我在乎。”
“……”洛彦一愣,没有说话。
“我去弄点吃的。”家安拂弄开洛彦额头上的碎发,柔声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或者去洗把脸。”
洛彦又愣愣的躺了几分钟才坐起身,推开身上的被单,摸索着走进浴室。
此时家安已经穿戴整齐,拉开房门正要出去,忽然又转回来,指节叩了叩洗手间的门框。
“什么?”洛彦打开门问道。
“……”家安看了他半晌,“忘了问你想吃什么。”他改口说。原本他想嘱咐洛彦等他回来再洗澡,可他知道,这样的好意洛彦不会接受。
“随便。”洛彦一向都很好养活。
当家安拿着两碗鸡粥和一屉包子回到房间时,洛彦果然已经洗过了澡,坐在床头帮自己包扎伤口。他仍然分不清消炎、止血、止痛的三瓶药,正在那里犹豫。
家安把食物放在桌上,接下了洛彦手头的工作,而洛彦就顺手拿起身旁的大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两人似乎在同一屋檐下早已生活了十几年,而不是几十天。
“腿。”腹部的伤口包扎完毕,家安道,示意洛彦抬腿方便他处理腿上的枪伤。
洛彦乖乖地把腿抬到床上。
“……你能不能不这样?!”家安忽然把手中的纱布狠狠地扔在床上,怒道。
洛彦愕然地抬起头。
“你他妈的是不是痛觉神经失灵了?”家安恶狠狠地瞪着洛彦看起来既迷茫又无辜的脸道,眼角的余光落在被水泡的发白的枪伤上时,他的心抽搐着疼痛。
那伤是他留下的,没伤到洛彦的筋骨,但是由于洛彦一直没能好好修养——他也没机会——所以恢复的极其缓慢。
“好好养伤,别沾水,别过度劳累,行不行?”他矮下身,抱着一脸迷茫的洛彦,把下巴停在洛彦的肩膀上,“象其他病患一样行不行?啊?我们不能住在一起,跟着我找到你太容易了。你能不能别让我这么担心?啊?求你了。”他没能控制住自己,声音有些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