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坐在棚内的年轻男子,神色沉稳,衣衫华丽,与青蚨交手的正是他的手下。
专注著对付扑上来的人,青蚨未留意门口站立的人影,气愤的大叫:“混帐,你烦不烦!你以为这些家伙能抓得住我?”
男子笑了笑,对她的恶言充耳不闻。
因为打斗,茶棚中早没了人影,老板缩在柜台後,正颤抖著伸出脑袋,怀中护著两个十来岁的男孩;靠近柜台的桌边,坐著两个黑衣人,冷眼看著数十名男人围攻一位女子,迳自喝著茶,对衣袖华丽的男子不过瞟了几眼,似乎不当一回事。
空门化心见桔色纱衣宛如灵蛇在棚中伸缩,不过须臾,耳中便听到十多声惨叫,几名男子全被抛出棚外,在地上挣扎不已。
正当空门化心迟疑要不要阻止青蚨和那位年轻男子,只见青蚨在翻飞中临空旋身,射出纱缠上其中一名男子手臂,眼儿也瞟到门边。看到熟悉的僧衣……她微一闪神,那男子借著臂上缠绕的纱一拉,幻出的掌影眼看就要击中青蚨。
青蚨银牙一咬,向右斜闪,躲过来势凶狠的一掌,却无法阻止肩头被掌风扫过。伴著轻软的吃痛声,男子被纱带飞,也落得窗外吃泥的下场。
“化心!”顾不得围攻的人,青蚨抚著肩扑向伫立的身影,惊喜叫著:“怎麽这麽晚才来?我等了好久,都快忍不住进城找你。”
扑来的身子又急又猛,空门化心高瘦的身影晃了数下才稳住,头上的笠帽因为冲撞而翻落,露出淡淡的眉眼。
她没有走啊!她的性子明明没什麽耐心,又极易生气,怎会对他如此执著?
空门化心淡眉淡眼中不知是欣慰还是厌恶,盯著扑在怀中的俏丽笑脸,轻抿的薄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麽。
青蛟此举让围攻她的众人愣了愣,不知该不该继续提人,全看向华服男子等待指示。
此刻,华服男子脸上的笑完全消失,他冲窗外骂了句“混帐”,起身走向门。
随著他的移动,柜台边喝茶的两名男子同时抬眼,看清楚空门化心笠帽落下後的容貌,年长男子端茶的手轻微一僵。
察觉到他不自然的僵硬,身边娃娃脸的男子低头悄问:“爷,要帮忙吗?”
“不。”年长男子将茶杯移到唇边,摇了摇头。
华服男子走到距门三尺处停下,上下打量两人相拥的身影,眼中闪过愠怒。只见他伸手一勾,五指张成鹰爪抓向青蚨。背对他的青蚨看不到动作,臂上的桔纱似乎带著灵性,自动射向抓来的鹰爪。
华服男子似知会有此一招,手臂激转射向抬头看他的空门化心。
“混帐!”回头的青蚨低骂一声,毫不犹豫的抬脚,狠狠踢在华服男子的肘间。
因为这一踢,华服男子收回手,却用左掌以更快的速度拍向空门化心。
这出手太快,不只华服男子的手下料不到,就连青蚨也来不及阻止;眼看那一掌就要击上空门化心的胸口,她心中要时翻起恼怒,想也不想的挡了上去。
刹那,安静的柜台边响起一声轻喝:“依风!”
“爷,抓住了!”原本喝茶的娃娃脸男子,不知何时已站到华服男子身侧,看。似轻松的抓住他的手肘,阻止了那一掌。
“阁下要管我的事?”华服男子看了眼稳坐如山的喝茶人,冷冷地开口。
“不管。”年长男子冲娃娃脸男子招手,示意他坐回。
华服男子多看了他一眼,转向青蚨,“蚨儿,你竟然为他挡……”
“混帐!”顾不得多谢娃娃脸男子,青蚨破口大骂:“青蚕,别以为我不敢打你,由著你找那些三脚猫缠著我,你向谁借的狗胆,敢动我的人?”
青蚕摇首,“蚨儿,你越来越没礼貌了,好夕你也要唤我一声表哥。”
“表哥?”青扶嗤笑一声,恶狠狠的瞪他,“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表哥咧!”
“原来,你有亲人啊!”她的身後传来一声叹息。
青蚨闻言回头,瞪著只顾捡笠帽、完全不在乎方才生死系於一线的空门化心,气愤的叫道:“化心?”
“亲人找你,必是关心你、爱你,你又何必让他们挂心?”重新戴好笠帽,空门化心对棚内行个佛礼,对好奇张望的娃娃脸男子道:“多谢施主。”
而後他看向满脸怒气的青蚨,“青蚨,既然亲人寻你,你应该回家探望,不可以让家中长辈挂念。贫僧就此告辞。”
“贫僧,贫什麽僧?”本就怒气满胸的青蚨听了他的话,霎时柳眉倒竖,“你又想赶我走是不?你说话从来只称‘我’,什麽时候用过贫僧?我不走、我不走,告诉你,我不认识他,我没有亲人。空门化心,你听清楚了,别想赶我走,我一定要缠著你,缠到你喜欢我为止。”
这人好讨厌,总要用生疏的称呼拉开距离。她好生气,却偏偏拿他没办法。
青蚕轻唤:“蚨儿……”
“你闭嘴!”看到空门化心毫不留恋的转身,青蚨只觉得胸口燃著一团火焰,小脚不由自主地跟上离开的身影。
“想走?”青蚕眼中愠意飞升,使了个眼色。
被抛出棚外吃泥的手下纷纷站起,团团绕住,阻止空门化心离开。
“般若波罗蜜,众位施主……”
话未说完,只见青蚕右掌再次拍向他,此次不同於鹰爪,那掌中竟燃起金黄的火焰,犹如火龙张牙射向僧衣,去势汹汹,看得出致人於死的狠意。
一直在喝茶的年长男子手一抖,茶水立成一道水线射向僧衣。
一火一水交缠,在距僧衣三寸处火焰熄灭,茶水洒在地上。
青蚕盯著茶水,燃後转头,冷冷看向年长男子,“阁下说过不管我的事。”
“对,你与你表妹的事,我不管。”年长男子开口,声音极为低沉。
“你三番两次阻挡我,也叫‘不管’?”
“爷说了,不管你和你表妹的事。笨蛋!”娃娃脸男子笑嘻嘻的道,轻狂的态度摆明不将他放在眼内。
言下之意,他与青蚨如何打斗都不关他们的事,若是伤害空门化心,就关他们的事了。
“你……”青蚕脸上升起怒气,正要开口,身後传来比他更恼怒的叫骂。
“混帐青蚕,你敢用火?”
伴著怒骂,青蚨同时举掌,幻化出相似的火焰袭向青蚕。
顾不得棚内的两名男子,青蚕闪身躲避,火焰直冲茶棚,烧上柜台。
众人惊异互望,就见躲藏在柜台後的老板衣摆著火,跌跌撞撞的跑出来。
青蚨不知柜台後有人,一时愣怔;而青蚕借此扣住她的手臂,顺势将她制於身侧。
“蚨儿,跟我回去。”
“放手,我去哪几干你什麽事?”青蚨仍是狠狠骂著,看向呆立不动的人,却发现乌发突然闪过眼前,灰影以她从未见过的速度跑进茶棚。
“化心?”棚内有火,他想干什麽?
茶棚用粗木搭成,方才青蚨射出的火焰烧了柜台,如今火焰已焚上棚顶,火势凶狠,只怕扑熄了火也保不住茶棚了。
青蚕的手下为茶棚老板扑熄衣上的火,却没有救火的打算。
老板正要道谢,却突然惊叫:“柱子、苕头,天哪!我的儿子还在里面。”
“爹!”
在老板惊叫时,两道小小的人影已从黑烟中跑出;其後缓缓走出的,是满身灰焦的空门化心,僧衣上烧出大大小小的窟窿,紧束的黑发有些凌乱的散在颊边,俊美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尽数收入众人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