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不仅要好吃,也要好看。
「二哥呢?」为什么二哥就不用帮忙?
「我怎样?」慕谦御的声音突然插入两人之间,差点没把慕汐诏吓去半条命。
「吓!」当真是神出鬼没的千年老狐一只,开门走路都没声音的。慕汐诏瞪大了眼,看着那个站在他身后已经换穿好一身整齐西装的斯文男子。
「哈!」慕曜茗忍不住笑出声。这个家里,最高深莫测会算计人的家伙就是二哥,因为从小被他欺负玩弄到大,所以小弟对他感冒的很。「你如果有把握能说服二哥的话,那你就开口吧!」他边扬声对着慕汐诏丢话,边弯腰绑鞋带。
慕谦御微侧首睇着小弟。
「哈、哈哈!」在自己二哥面前,他想抱怨的气焰一下子短小不少。「二哥……你要不要做一下运动?」抹抹桌子,收收碗盘,有益健康哩!
慕谦御扬唇而笑,表面上看起来挺善意的,表面上。「你要不要看我用手术刀切火腿蛋?」
恶……慕汐诏俊秀的五官挤成一团。上一次他不小心得罪他的时候,亲爱的二哥就在吃饭的时候跟他高谈阔论解剖尸体的细节,外加教科书图片说明,害他连着一个星期看到肉都会怕,所以现在只要慕谦御跟他说到医学上的名词,他就会联想到那惨淡的记忆。
「不用了。」他双手乱摇,拍掉慕谦御在空气中释放的邪恶因子。「我吃完早餐就去洗碗。」他垂着肩膀转身走向厕所,背影孤寂落寞。
「我要走了。」慕曜茗看看表,在肚子里憋笑。虽然看二哥整治小弟很有趣,不过他的练习可也不能迟到。
「大哥呢?」慕谦御金边眼镜下隐藏的睿智双眸在屋子里搜寻一遍后问道。
「在楼上跟爸说话。」慕曜茗将背包拉好。「我走了!」
「嗯。」慕谦御轻应,目送弟弟下楼,然后自己拾级而上。
这栋五层楼的公寓顶楼上有间小阁楼,本来是储藏室,当初房东就答应他们可以随意应用,所以他们便拿来当祭拜父母的灵堂。
小阁楼的门只轻轻掩上,慕谦御抬手推开。
差不多一间卧房大小的楼阁被整理得十分干净,地板上垫铺着柔软的米黄色素面地毯;左方有一个不太大的窗台,微启的窗口上飘动着白纱的窗帘;在窗口的正对面有着跟书桌差不多大小的矮佛桌,摆放了两张灰白色的相片,和一些祭拜的小杯子和香炉之类的东西,每一样都整齐清洁,许是有人时常整理。
矮佛桌前方放有几个柔软的坐垫,慕弈之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宛如融入了周围的空气中,静谧地令人难以察觉他的存在。
「大哥。」慕谦御出声轻唤道。
「谦御。」慕弈之闻声缓缓地转过头,有些苍白的脸上有着浅淡的微笑。「还没到出门的时间吧。」他看一眼墙上的钟,确定自己没弄错。
慕谦御弯膝落坐在他身边,「嗯。你在跟爸说什么?」他的目光睇向佛桌上的相片,合掌朝父母的遗照拜了拜。
相片里的中年男人虽然笑着,但眉宇之间有一股威严之气,显示出他隐藏的严厉个性;另外一张相片是一名女子,虽也已年届四十左右,但秀丽的气质却让她极具风韵。
慕弈之轻轻摇了下头,「没什么。」他只是想来看看父亲而已。
慕谦御调回视线,睇视着慕弈之,「大哥身体还好吗?」他昨天稍微看了一下检查状况,贫血的情形还是没有改善。
再过一阵子就入秋了,季节变换总是会让人容易生病,他有点担心。
「我很好。」慕弈之微微一笑,「你别想太多了,我真的很好。」
慕谦御还是不放心,「这几天大姊不在,你要多注意吃的东西……」
「我知道,刺激性的尽量少吃。」
「还有不要太过劳累,作息……」
「作息要正常。」
「昨天拿回来的药……」
「要定时吃。」慕弈之的语调始终温和,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必须注意的事情。「谦御,我会照顾自己的。」他浅笑,像是在做保证。
弟妹们的关怀固然令他感动,但他们似乎经常忘记,他已经是个成年的大人了,比他们每一个人年纪都大,他们像是在叮嘱幼童的语气常让他啼笑皆非。
「真是这样就好了。」慕谦御看着他,低声咕哝。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太过婆妈,但若不叮咛一遍,他还真怕慕弈之会忘掉。毕竟,一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烂好人大哥总是先关心别人。
慕弈之听到了他的低语,却只是不甚在意地淡笑。
慕谦御凝睇着他,半晌后,他转首看着照片里面的父亲,在心里挣扎了一下,他还是启唇了。
「……大哥,你没有想过……找一个伴侣吗?」他说的很小心,语气复杂。再怎么说,他们这些弟妹总有一天要分别成家立业的,到时候,大哥要怎么办?又像以前一样孤孤单单吗?
他不是在杞人忧天,而是以很现实的角度看待这件事,拥有一个家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他们很可能会没办法分心关注大哥。他身上有病,没人照顾怎么行?
慕弈之反常地沉默,没有任何回答。
如果慕弈之有点反应,或许慕谦御还不会忧心,偏偏他总是用微笑掩盖自己真正的感觉,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是喜悦开心还是难过哀伤?是委屈烦扰还是没忧少虑?在他戴着面具的笑容下,所隐藏的真正情绪到底是什么,从来也没有人能体会到。
他只是一再地关心别人远超过自己。
「大哥,爸已经过世很久了,你没必要……」
「谦御,别说了。」慕弈之敛下浅笑,如风般轻盈的语气异常飘渺。
慕谦御不死心,「可是大哥——」
「谦御,」慕弈之回首,清澈的双眸直直地看着弟弟,幽雅的面容上没有表情。他缓慢地开口,「你明知道我不能爱人的。」如丝缎般的柔和嗓音不变,却少了那一股安定人心的恬静。
窗上的白纱轻轻地晃动着,微凉的风吹动了慕弈之身上的衣角,吹乱了小楼阁的气流,宛若带着淡淡的哀愁盘旋,忽近忽远,似真如幻。
「你不是不能爱人,你只是……不想去爱。」慕谦御没有回避他的直视,更加坚定地想要敲破他固执的错结想法。
慕弈之微微敛下眼睑,「一样的,我不能爱,也不想。」他轻喃,只说给自己听。
「大哥!」慕谦御语气加重了些。「爸已经过世了,你根本没必要在意这么多,他其实还是很关心你,要是在天上看到你这样自虐,他一点也不会高兴的!」他握拳劝语,觉得自己正在很残忍地撕开过往伤痛。
但如果不说,他会更厌恶自己。
慕弈之抬起头,看了眼父亲的照片,而后,扬起一抹好轻好轻的笑容,浅淡到几乎透明。
「我没有自虐。爸只要一天觉得我骯脏,那么我就一辈子不爱人。」他低语,脸上的淡笑好漂亮,漂亮到让人觉得一触碰到就会碎裂。
「爸已经过世了!」慕谦御忍不住提高音量,一再地提醒他这个事实。要怎么样才能问到一个已经往生的人的感觉?为什么大哥总是要钻牛角尖?让自己幸福不好吗?为什么他不肯放下肩上的负担?「已经没有人觉得你脏!大家只希望你能去找寻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他有点激动地说着,实在看不惯大哥贬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