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谊庭有开车吗?」
「没有啊,她是去附近的黄昏市场而已。」走几分钟就到了。哇,今天有回放篮球赛,休斯敦火箭对多伦多暴龙耶!
「她的车钥匙放哪?」慕弈之穿起外套。
「就在门后面的袋子里。」股市大跌?唔,难怪他们导师最近脾气不太好。
「我出去一趟,你叫大家不用等我吃饭,我借谊庭的车,帮我跟她说一声。」慕弈之拿起车钥匙,转身往大门走去。
「喔。」慕曜茗正在看影剧版的八卦新闻。「车上目击亲密动作……嗯,在车上也敢,最近艺人都这么大胆……咦、咦咦咦,车?!」他猛然抬起头,哪里还有慕弈之的身影。
刚刚谁说要开车?大哥吗?
大哥要开车去哪里啊?大姊说过最好不要给他开车的!
慕曜茗连忙追到窗台一看,刚好瞧见车尾跟他说再见。他流下一道冷汗。
完蛋!
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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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
一道劲道狠厉的藤鞭打在他身上,让他瞬间皮开肉绽。
他面无表情地伫立着,任由新的伤痕撕裂尚未完好的旧疤,不躲不闪,不抵抗不吭声,甚至连眉头都没抽动一下,狰狞的血丝缓慢地从手臂上滑落。
第二鞭、第三鞭,数不清的鞭打落在他身上,像是没有知觉,他只是承受着,黑眸里尽是冰冷的坚决。
只要打累了,停手了,一切就过去了,再痛他都能够忍受,他绝对不妥协的,就是给父亲钱,让他换取那永远要不够的白色粉末。
没有钱,父亲买毒品的机会就少一点;没有钱,父亲打完他就会跑出去,只要忍耐就好,忍过了,就可以恢复平静。
每一次,都只能在冬夜里用冷水冲掉身上的斑斑血痕,新旧伤口交错的太严重,被布料黏住,脱衣服就变的万分困难,那种硬是撕开皮肉的疼痛,常常会让他流下冷汗。
有时候他因为伤口溃烂发炎而发烧,只能独自地躺在空旷的木板床上发抖,没有人会照顾他,也没有多余的钱拿去看医生。
火辣的痛楚重重地袭击着他的意志,有好几次,他觉得死了还比较好。
死了,就不用忍受这些非人的折磨;死了,就可以结束一切什么也看不到。
反正,也不会有人为他伤心。
可是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师长的歧视,不甘心同学的嘲讽,不甘心在这种贬低下以最没用的方式结束生命。
他要爬到比任何人都高的地方,他要向那些人证明他们有多么地错误愚蠢!
他做到了,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可是,他却觉得什么也没变。
纵使他再怎么样说服自己,再怎么样不肯承认,每个入梦的夜里,他还是觉得跟少年时躺在木板床上发抖的自己没有什么不同。
一样是一个人,一样那么黑暗,棉被和床铺虽然很高级昂贵,却仍是融化不了他冰冻的思绪。
他多么希望,在他张开眼时,看到一个能给他温暖的人。
能走进他的世界,能了解他的内心,能分享他的喜悦,他多么希望,能有这样一个人……
有吗?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人吗?
用着不所回报的真切关怀,一丝一缕地唤起他亟欲不为人知的渴望……
如果说,真有那样一个人……
好凉。
本来燥热难当的身体,缓缓、缓缓地有一抹凉意抚平那种无法忍受的灼烫。
很舒服的,沁入他的心底。
是……谁?
黑暗的视线敞场开了一丝光芒,柔和的晕光里有一道很模糊的身影在晃动,淡淡地,虚幻地像是随时会消失的感觉。
管晔心里一急,不及思考就伸出手朝那身影一把抓住。
「你醒了?」干净的嗓音有着明显的关心,慕弈之垂首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大手,讶异地看着突然抓住他的管晔。他手上还端着水盆,正要去换水,却被他吓了一跳。
管晔有一瞬间无法了解这是现实还虚幻,他抚着额头,不仅觉得灯光有点刺眼,更觉得头疼得像是要爆裂开来。
「你……」他想要说话,没预料到自己的声音竟然破碎地像是坏掉的录音带。
「嘘。」慕弈之细心地将床头的灯光调小,露出令人安心的笑,「你发烧到39度,喉咙也有发脓的现象,幸好没有转变成肺炎,医生帮你打过针了,你刚退烧,先躺着休息。」语毕,就想转身去换水,却发现管晔仍是抓着他没放。
他有点疑惑地看向管晔,管晔一下子回过神来,不自然地放开了手。
慕弈之微笑,「我去倒杯水给你。」说完后就走了出去。
是现实……管晔看着天花板,这是他的公寓,他的房间。
他想坐起来,才一动作就立刻感觉到骨头的酸痛,额上的冷毛巾也掉落下来。皱了皱眉,他无视沉重的身躯,用力一撑,靠坐在床头边。
他低喘一声,调匀呼吸后,身上已经流下不少汗。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生过病了。看着落在床被上的白色毛巾,管晔忆起适才梦里那种清沁入心的舒和感。
强迫自己挥去对那清凉的依恋。微一抬眸,正好看到上慕弈之端着盘子进来。
对了……他怎么会在他家?
「先喝点水。」慕弈之走进床边,先将温开水递给他。
管晔接过,顿了一下才一饮而下。干渴的喉间得到滋润,霎时舒服不少。
「你……咳!」他的声音还是很沙哑,但在刚睡醒的慵懒下却更有一种性感。「你怎么会在这里?」一开口就是劈头的质问。
慕弈之拿下他手中的空杯,淡淡地笑着,「要先吃东西才能吃药,我煮了粥。」他没急着回答问题,将盛着鸡肉粥的瓷碗递到他面前。
管晔蹙眉,没有接下,「你没有我家钥匙,是怎么进来的?」他不可能没锁门。
「我跟楼下的管理员说我有急事找你,请他代为传达,结果你家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请管理员拿着备钥跟我上来,一进来就看到你发高烧躺在床上,我把身份证压在管理员那里他才让我留下的。」慕弈之浅笑,将碗放到他手中,「先吃吧。」
热粥的蒸气稍稍地雾开了两人间的视线,管晔看着瓷碗,「你……是特地来的?」
「嗯?」
「你……知道那通电话是我?」怎么可能?他只说了一个字!管晔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弈之。
「我不知道。」慕弈之轻了摇下头,他微微笑着。「趁热先吃吧。」其实他不是很确定,只是隐约觉得是他而已。
他知道,他肯定知道!
可是……为什么?只凭一个字就可以认出是他的声音?
管晔凝睇着他,一时无语。看了看床头上的电子钟,明白地指在凌晨两点。
他……一直照顾他到现在吗?
管晔的心中在瞬间起了不小的波涛,但却模糊地让他无法理解。
他……慕弈之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懂,甚至自己对慕弈之的感觉也开始无法掌控。这个认知让管晔的手心出了汗。
「你有衣服可以换吗?你身上的都汗湿了。」慕弈之没察觉他的心思,只关心他穿著湿衣服会再次着凉。
管晔猛然回神,他想平着声,一脱口却又马上感到自己的摇摆。「衣柜里有。」
慕弈之踱步,从衣柜里找到一套休闲服,「我还以为你的衣柜跟冰箱一样不会放任何东西。」他笑道。还好他后来开车去了一趟超市,不然什么也没的吃。「你要先换衣服吗?」他看他始终没有动手吃粥,猜想他可能因为生病胃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