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开始,我相信你是。而且,是唯一一个。”
“可是子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个人连手足朋友都不爱,他会爱他的君王吗?”
他的吻印在了我的唇上。
“我不是他的君王,我是他的子蹊。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蚁,谁也跑不了。”
我轻笑出声。
“子蹊,你的比喻真不好听,可是很生动。”
***
温芮就像一个完全重生的人。当我面对他的时候,除了那张熟悉的脸孔之外,其余一切都很陌生。他很傲气,甚至连到我家中都没有更改名字。也许藉他的家学,此次高中是没有任何意外的,不过如果想考场夺魁,他则少了一份朴素的沉稳。他像一枚精雕细琢的玉,也正因为如此,过于的雕琢,过于的精细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会是新科状元。
阅卷的事情比我想象中要繁杂多了。所有考生的卷子都封住了卷头,然后有各层的考官一级一级分阅,最后,找出最优秀的几张考卷呈上来。这些人将会在大郑宫正殿,由郑王子蹊亲自出题考试,并由他出头三名。
我的任务不过是把温芮的文章呈到正殿即可。然而纵使我已经在温芮的考卷上作了标记,可是要在这么多的卷宗中保证可以选出来,也要费上一些工夫的。
就这样,关在贡院半个月有余,熬得人都面黄肌瘦了,终于等到了拟定名单。呈报到王宫的时候,累得也就剩下半口气,只想回家搂着被子蒙头大睡。
出了贡院的大门,看见自家的轿子停在那里,总算是舒了口气。
我看见一棵梅树下站着一位白衣抱剑少年,不由暗自笑了一下。
是楚七,他终于还是来了。
“周大人,许久未见,请你喝酒,可否赏脸?”楚七倚靠在树旁,姿势都没有变动,不过手上的那柄剑却极其普通,不是当年那柄黑色紫晶利剑。
话说得毫无诚意,反倒像自己默念了很久才想出来的。
我踱到他的身旁。
“酒就不喝了,不过如果有好饭菜我还是会去的。去天决门的地盘?”
他看了我一下,说道:“不了。有些人你可能不想看见。就去谪仙楼好了,那里有雅间,清净一些。”
他说完,头也没回就向前走,我跟了上去。我让轿夫先回去了。半个月没有出来,身子骨都要锈住了,这次正好活动活动。
一路无语。抬眼的时候,谪仙楼已经到了眼前。楚七先订好了雅间,一等我们坐好,饭菜也很快上来了。四凉一热,最后还有清汤一碗,米饭四两。这里的雅间是用竹帘子隔开的,外面隐约可以看见,所以我们要说话的时候几乎是贴近了脸。
不过这里人声鼎沸,要偷听,怕也不容易。
“楚七,你不是说请我喝酒吗?就是我说我不喝酒,也不能不闻酒香呀。”
他放下剑,拿起筷子夹了口鱼放入碗中,和着米饭慢慢吃着。
“我是真的饿了,这些饭菜虽然简单,可是很可口。倒是你,平日里珍饯美味吃多了,正好清清肠胃。”
我一笑。
“多谢你,楚七。说吧,你想怎么样?”
他放下了筷子。
“少主他……他每天都喝酒,一个多月了,都没有清醒的时候。再这样下去,人会废了的。他想见你,可是我不能再让你如此伤害他。周离,开出你的条件,楚七竭尽所能为你做到。可是,你要永远绝了他的念头。他和你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为了他,你什么都能做?”
“是。”
“楚七,你爱他。无论爱是什么,你都爱他,是吗?”
楚七仿佛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说,睁着眼睛看着我;而后,突然很是坚定的回答:“是。”
“你愿意为他去死?”
“是。”
“背叛他呢?”
“……”
“用你的双手推他下地狱,然后你的心很明白:那是唯一拯救他的方法?你可以承受那样的痛苦吗?天决门和他谁更重要?楚七,等你想明白后,我会帮你的。可是你必须明白,独自承受这一切的滋味并不好受。好了,多谢你的饭菜,不过,你知道吗?我现在甚至连青菜都吃不进去了……”我站了起来。“等你想好了,到我家来找我。不过要尽快。”
“……等等,我答应你。”他的话留住了站在门口的我。
“真的?你确定?”
“是的,我确定。”他的眼睛如刀锋般锐利和坚定。
“周离,你的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查出新州军饷的真正去处。到底是谁拿了大头,把那几个人找出来。”
他一惊。
“这由你内阁大学士做不是更合适吗?”
我端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然后放下了茶杯,冲着他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也明白。
“好,十日之内,我给你答复。那你呢?”
“等你凯旋之时,就是你如愿以偿之日。楚七,周离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祝我们都能得偿所愿。”说完,满饮此杯。
他喝完站起来,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
“周离,我还有事,后会有期……对了,你不要再笑了。你见过有些死人脸上凝结的诡异恐怖笑容吗?和你现在的笑容是一个样子的。如果不高兴,绷着一张脸就算了,何苦难为自己,也难为他人呢?”
见他走远了,我靠了椅子,静了很长时间,倒也不为他的这话,不过是懒得动而已。
我叫过了小二,拿起楚七放在桌子上的银子要结帐,可他说我这桌的帐已经被另一位公子包下了。我顺着小二指的方向,居然看见了遥遥看着我的温芮。
“公子,那位公子说,尽听你的吩咐。还要些什么?”小二倒是很和气。
我一笑,把银子放入了他的手中。
“公子,您的帐……”
“这是打赏。”我冲着他笑了一下。
“对了,小哥,你看我笑的好看吗?”
他目瞪口呆,有些结巴,似乎看见了妖怪,可是还算把话说的完整:“好,好看。公子笑得很慈祥,和我亲爹一样。”
噗哧一声,我再也忍不住,乐出声来,他也笑了。
“公子,您还要别的菜吗?”
“不了,给我下一碗素面好了。”
“好,您稍等。”
吃完了面,我就溜达的回家了。到家门口,已经是傍晚时分,看见三伯站在大门外等我,十分的过意不去。赶紧进了屋子,喝了口温热的茶,三伯又拿了两块点心,我也就着水吃了。
“怎么这么晚?轿夫他们回来说楚七找你,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三伯絮叨的毛病又犯了。我赶紧笑着打住他的话:“不是。他请我吃饭,我们聊天来着。我托他帮我办点事,他……他来告诉我,让我从此以后不要再招惹慕容了。”
终于过去了,从此都成了路人,想起来还是很难受的。
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呆了呆,然后自嘲的笑了一下。
都说我心软,总是在这样的时候心软,难受呀……
“好了,不说这些了。三伯,我这次托楚七帮我查新州军饷前前后后所有的缘故,看看那些银子到底哪里去了。他十二日后那天准时给我交代。我和他约定好了,下月初二午时,在郊外天决门山庄。你去找一百个精壮的府兵,那天跟我去。”
三伯看着我有些奇怪。
“大人,为什么要那么多人?要是保护大人的安全,一般都是带三十人。”
“不是保护我的安全,是证据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