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颓然背对背坐下。
恕之看着大海,她轻轻说:“如果不是你,也不是我,那只有子觉了。”
“王子觉与松鼠镇任何人没有仇怨。”
恕之微微笑,“是我把仇恨之心灌注进他血液里。”
忍之也笑,“你捐赠的是骨髓,不是毒咒。”
“可是,我的个性,我的感情,也随着我的骨髓进入他的血液。”
他俩轻松言笑,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这时,有人按门铃,恕之到窗前张望,看下去,原来是杂物店小伙计送食物来。
“该付账了,我下去。”
她把门打开,付清款项,那十一二岁的送货男孩看着她忽然说:“我见你照片贴在银行门口,那时你的头发没有那么长。”
恕之呆住。
半响她说:“你看错人,去,去。”
忍之站在她身后。
他说:“上车,我们又该上路了。”
恕之摇摇头。
“什么意思?”
“我不走了,我喜欢这座灯塔 。”
“警察很快会来逮捕我俩。”
“我们不是凶手。”
“他们可不关心,那是十二个陪审员的事,他们但求破案,将我俩绳之以法 。”
恕之把牛奶瓶子捧进屋内,关上门。
“快收拾行李,走吧。”
恕之转头说:“我们去自首。”
忍之诧异:“你还有什么主意?”
恕之微笑,“让关家宝立一功,来,由你亲自告诉她,你在什么地方,那是你的未婚妻,她并不可怕。”
忍之脸色转为苍白。
“把实情告诉她:我俩不是凶手,我俩已厌倦逃亡,落网是迟早的事,去,去打这个电话。”
忍之一声不响。
恕之打一个哈欠,“我去睡中觉。”
忍之追上去,“警方随时会的出现。”
“我知道,让他们出现好了。”
她叹一口气,蜷缩进被窝,“不要叫醒我。”
“你怎么睡得着?”
“因为我清楚知道凶手不是你,也不是我。”
恕之蒙头,不久,传出均匀呼吸。
忍之索性到厨房去准备晚餐,他做了一大锅焖羊腿,恕之在睡梦中都闻到香气,她喃喃说:“不走了,走不动了。”
初秋,天黑得早,恕之睡醒,推开窗,看到黄叶翩翩打转纷纷落下。
“嘎,”她说:“已经秋季了。”
她搭上披肩,匆匆下楼,看到忍之捧出香槟。
“有音乐就好了。”
忍之取出小小收音机,拨到音乐台,“跳个舞。”
恕之嘻嘻笑,“我差点忘记有人教懂你舞技。”
他们干杯,轻轻拥舞。
“忍之,你最早最早的记忆是什么?”
忍之毫不犹豫答:“我独自坐一角哀哀痛哭,你呢?”
“母亲紧紧抱我在怀中。”
忍之取笑她,“你做梦。”
“真的,那是一个冬日,大约一两岁,我穿得很臃肿,年轻的母亲抱着我,身边,站着比我大几岁的哥哥。”
“啊,那么清晰,后来呢?”
“不知发生什么事,他们消失了,只剩我一人,在街上流浪,后来,在儿童院,看见了你。”
忍之又斟满香槟。
“过来吃我做的焖羊肉。”
他又开了一瓶红酒。
忽然,恕之侧起耳朵,她关掉收音机。
这时,忍之也听见有车子驶近。
恕之搭上披肩,去打开大门,忍之贴近站在她身后,一切同从前一样。
不是警车,是一辆小小黑色吉普车,驶到灯塔门口停下。
车门推开,他们看到王子觉下车。
恕之不由得笑起来,他们三个人又碰头了。
她朝他挥手,“子觉,快进来吃晚饭。”
王子觉上前凝视逃妻,“你瘦了,”又对忍之说,“你也是。”
王子觉看着红红炉火,“这里好舒服。”
忍之斟一杯酒给他,“好吗?”
“一直在找你们。”
“子觉你神通广大。”
恕之说:“我们天天讲起你。”
王子觉喝一口酒,“说我什么?”
“说你得到了恕之的劣性因子。”
王子觉微笑,“这是没有的事。”
他又斟满一杯酒,坐到恕之身边,恕之让开身体,让他坐得舒服一点。
王子觉说:“恕之,我们走吧。”
恕之诧异:“走到什么地方去,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忍之头一个大笑起来,“子觉,你跑这么远来说这种话?快坐下来吃菜,我们欢聚一宵,明早你一个人离去。”
王子觉说:“恕之,还来得及。”
恕之轻轻夹菜给他,“我的名字并不叫恕之,那是一本伪造葡萄牙护照上的姓名。”
“为什么,恕之,为什么?”
恕之温柔的握着他的双手,“我误会我可以离开忍之,其实不能够。”
子觉颓然。
忍之问:“子觉你可有带警方同来?”
王子觉摇头:“我不会那么做。”
“那么你休息一下,回家去吧。”
王子觉忽然说:“我们照旧三个人在一起生活,忍之,我从来不反对你与我们同住,我们一起到欧洲小国生活,我有办法入境 。”
“子觉,你想得太多了。”
王子觉还想斟酒,忽然之间,他觉得晕眩,伏在桌子上,动也不动。
忍之站起来,指着恕之,“你———”
“我下了药,好使他好好睡一觉,明早睡醒了看法不一样,他可能静静离去 。”
“我们先走吧。”
忍之一边说一边搜王子觉身上现款,忍之取出塞进自己口袋,他永远是个小偷,恕之知道他改不过来。
“如何处置王子觉?”
“我们都休息吧,明天再说。”
“恕之,不可留他在这里。”
恕之微笑,“世上只有你们两个人对我最好,我真不舍得你们。”
恕之把王子觉拖到长沙发上,替他盖上薄被。
忍之说:“我们用他的车子,立刻驶往火车站。”
恕之不出声。
“你不走,我掮你。”
恕之不去理他,她轻轻抬起头。
忍之走近去拉她的手,可是忽然乏力,他咚一声摔到地上,脸还没有碰到地板已经昏迷 。
恕之轻轻说:“记得吗,那是我们常用这支无色无嗅的药水,在酒吧下手,偕那人离去,走进小巷,他倒地不起,我俩搜刮所有财物离去,好处是他们醒后毫无记忆…”恕之的声音低下去。
她静静把桌子收拾干净,坐下沉思。
天边露出第一丝曙光之际,她听到好几辆警车自远处驶近,并没有警号。
车子在灯塔前停下,关芷先轻轻下车,用一支扩音器对牢灯塔说:“我们是警员,深恕之与深忍之,请举起双手,放在头顶,慢慢走出来。”
恕之不去理她。
半响,电话铃响起,恕之知道警方打进来。
她伸手接听,对方是关芷,“恕之,我知道是你,出来,我尽量帮你洗脱罪名。”
恕之答:“我有人质王子觉,你要小心。”
对方大吃一惊,“恕之,不要越踩越深。”
恕之说:“你要抓的人是我。”
“你们都争着认罪,何故?”
恕之微微笑,“我们三人相爱。”
关芷说:“只有我会相信你。”
“我要切线了 。”
“你们三人,手放在头顶上,缓缓打开门,逐个走出来。”
“哼 。”恕之放下电话
她走到楼上,自抽屉里取出手枪,放进口袋。
自王宅出来以后,她一直带着这把巴列特小手枪。
她没有打算逃跑,也没准备投降。
她蹲下在忍之耳边偷偷说:“醒来,忍之,醒来。”
忍之比较强壮,较易苏醒,他睁开双眼。
“警方在门口。”
忍之发呆,他用手捧着头。
恕之递一大杯黑咖啡给他 。
他走近窗口,往外张望,只见三四辆警车包围灯塔,警车顶上蓝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