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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留著命干嘛?今日他就要来抢人了,横竖都是死,还不许我死个痛快!”

  “小姐,”青衣人轻轻的一句话,便让阿笙止住了悲啼,“劫难确在眼下,可你命中有贵人相帮,料必是有惊无险。”

  阿笙和秦三异口同声地问他:“哪来的贵人?是你吗?”

  青衣人微微摇头:“我只是个废人罢了。静观其变吧!灾星福星都已上路。”



  三人枯坐半响,外头冷雨渐歇,天慢慢地暗了下来,店铺纷纷上了门板,窗子裹透出些黄光,一点一点沿著长街铺排开去。

  秦三点了盏油灯,吩咐阿笙:“再怎么著,饭还是要吃的,备些酒菜,咱爷孙俩陪著先生小酌一番。”

  阿笙应声入内,不多时端出些家常小菜,又烫得壶热酒,三人在店堂里吃了开来。

  酒过三巡,秦三的脸便红了,捏著个酒盅似哭似笑:“想我修炼多年,也算薄有法力,入这暗华门,图的就是安生痛快,哪知到头来,连个孙女都难保。”

  阿笙听不过耳,反去劝他:“先生不是说‘有惊无险’么,您哭什么呀?只要挨过了这遭,以后有的是好日子。他雷焰派再凶强,也快到头了,明春便是魔尊更迭,您不也常说,该换玄武王坐天下了。”

  秦三将酒盅顿在桌上,“你懂什么?换帝换王,那都是换汤不换药,兴亡更迭,还不是百姓受苦。在野的时候再装出个清廉模样,一旦权势到手,哪个不是原形毕露?拿天下的膏粱肥一己的私欲!玄武王上台,也不过换班人欺负咱们罢了,活过百年,这气也受过百年,真真叫没意思!”



  阿笙晓得爷爷喝多了,也不搭话,但见灯影下,青衣人执杯的乎微微一抖,再看他脸上,却是淡定无波,阿笙便只当是自己眼花了。

  老头到底不胜酒力,又胡言乱语了几句,“咚”地软倒在桌上。

  阿笙叹口气,才要去扶他,青衣人嘘了一声,阿笙侧耳细听,外头脚步杂沓,转眼就到了跟前。

  只听“匡”地一声响,门板被踹开了,一堆人簇拥了条红衣莽汉晃了进来。

  那人已是半醉,扯开了衣襟,眯著眼,提了盏灯去照阿笙,“娘子呢?春宵苦短,快随我走吧!”

  阿笙柳眉倒竖,待要发作,青衣人一抬手,将她挡在了身后。

  那汉子怔了怔,打个酒嗝,点住他:“你瞎了眼?敢坏我好事!”

  青衣人淡然一笑,“我倒真看不见你。”

  那汉子定了定神,这才发觉眼前是个盲人,怪笑一声,手起掌落,那小小的饭桌顿时化作了个火球。

  秦三“哎哟”一声惊醒过来,饶是他闪得快,一把白须还是沾了火星。

  汉子得意洋洋地叉了腰,“这下知道爷爷的来路了吧!还不滚开?小心我拿乾坤袋拘了你炼丹。”

  青衣人脸上丝毫不见畏怯,迎声上前:“我以卜卦为业,虽非铁口神算,却也薄有微名。你语声滞重,定有异遇当头,可要我帮你断上一断?”

  随从里有人知道这青衣人的,附在汉子耳边道:“爷,这人确是神算,测字推命,灵验得不得了啊!”

  汉子听了哈哈大笑:“这卦不用他起,我也知道,我交的自然是桃花运了。”说著把手里的灯一扔,就去抓阿笙。

  女孩躲避不及,给他拖住了衣角,“哧啦啦”拽下截袖子来,香肩玉臂,惑动人心,引得那班泼皮一阵怪叫。

  秦三早气得眉毛胡子抖成了一堆,到了此时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冲著红衣人直扑过去。

  还未欺到跟前,那人张口喷出股烈焰,将老儿熏翻在地,从人纷纷涌上,拳落如雨。

  阿笙又惊又急,哭了出来。

  汉子将她拖到身前,腆著脸道:“你不伺候我,我只好著人伺候他了。你要心疼他,乾脆咱这就圆了房,都是我兄弟,也没啥好避讳的!”

  正张狂间,匆觉手腕一紧,他扭头看去,拉住自己的不是别个,却是那盲眼的卦师。

  “你积业已多,怨气缠身,若再添一件,七日后当暴毙而亡。不如放下屠刀,于人于己,都是方便。”

  青衣人一番话说下去,汉子仰天狂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么?拿话诓我!”

  青衣人摇了摇头,“取一碗清水来,你拿指头蘸了,在墙上写个字,一炷香后,那字必现血色。是不是诓哄,一试便知。”

  “若不见血色呢?”

  青衣人扬眉一笑,“如不应验,我愿引颈待宰,血溅白壁。”

  那汉子本有些踌躇,看他说得痛快,七分的疑心倒去了三分,当下命人备了清水,在墙上写了个斗大的“杀”字,又焚起炷香来,边坐等壁间的变化,边拿把长剑架住了青衣人的脖子。

  眼见著线香快烧到头,墙上的字早就乾透了,却不见星点的红色,那汉子晓得被耍了,“呸”的一声,手腕一拧,青衣人颈间霎时见了血色!

  这人本就被酒色迷了心窍,再给血光一激,杀意顿起,宝剑一送,便要去取青衣人的性命。

  哪知这手是起了,剑没抹到青衣人的脖子,却砸在了地下。

  众人一时都没回过味来,眼前仿佛掠过团紫影,可谁也没瞧真切,再看那红衣大汉,含胸垂头,静坐不动。

  正疑惑间,匆听“啪啦啦”一声响,一只火目紫羽的雄鹰自汉子后背猛地窜出,双翅一展,将汉子的鲜血脏腑抖了一壁。

  从人莫不惊骇,就有那眼尖的,指了香案狂呼:“香尽了!刚好烧完!”

  他不叫还好,这一叫,众人心胆俱裂,一个个夺路而走,顷刻间散了个乾净。

  这些人虽通晓法术,却也怕冥冥中的定数。

  说到底,再大的法力,到了“命”字跟前,也不过是如来佛手里的孙猴子,翻来腾去,都是在个五指山内,稍有不是,便是泰山压顶,天危难测,谁又能不怕?

  不提这些四散的猢狲,单说那阿笙,眼见著恶人退去了,忙扯下截红裙,帮青衣人裹住颈间的剑伤。

  秦三本昏在地下,经这一乱也醒了,跌跌撞撞凑上前来,拿油灯照了照青衣人的伤口,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先生吉人天相,未伤血脉。”说著,“咕咚”一声跪了下来:“先生大恩,老儿无以为报。”

  阿笙也跟著跪倒。青衣人忙扶住二人,摇头道:“你们的恩人另有其人……”

  却听外头有人朗声笑道:“是啊!还该谢谢这鹰的主人。”

  阿笙抬眼望去,门外站著两个人,说话的这个,穿著一领黑乎乎的长袍,人才倒还齐楚,剑眉星目,有股子豪杰之气。

  他身边那人,锦衣华服,腰板笔挺,于玉树临风间透点骄矜,像是个侯门公子,一张脸笼在阴影里,看不清面目。

  但见这贵公子胳膊一抬,梁上栖的苍鹰如奉号令,铺开了翅子,轻飘飘落到他手

  那秦三也是阅人无数,见这光景,立时明白过来,敢情红衣人不是受了天谴,竟是被这人放的神鹰穿心过肺取了性命,当下冲著这二人拜了下去:“多谢恩公援手!”说著,又拉了阿笙要她拜谢。

  阿笙到底年纪小,女孩子家又有些娇嗔,指了那个长袍客道:“要跪也不跪他,他又没帮忙!”

  长袍客闻言大笑,扯过那贵公子,推到阿笙跟前,“正主儿来了,姑娘,快拜吧。”

  两人来得极快,阿笙不及低头,眼光跟那公子一碰,登时飞红了脸,又被爷爷拽了一下,当真就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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