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可这乾坤袋的奥妙便是专收气弱之鬼,这弱分两等,受了伤是弱,乱了心神也是弱。我身上的伤虽挨得过,但失了她,心神已乱,再收不拢了……”说着,老头叹了一声,抱着包袱又要睡去。
纪凌辟手从他怀里扯出那包袱,手一扬,远远地甩了出去。
“没了就是没了,平白再搭一个进去有什么意思?!”
老头急了,挣扎起来,要去拣那包袱,纪凌一把将他扯住。
“你若没了,谁去念她?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说话间,只见那贴着地的包袱越来越瘪,转眼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老头又挣了两下,跌足痛哭。
纪凌恨得一拳朝地下捶去。
“不就个破袋子么!我不信撕不烂你!”
说着跳起身来,一通猛踹,这番踢踏到了地下,只化作柔柔微波,浮荡开去。
纪凌心下也是泄气,但倔脾气上来了,收不得手,正闹着,忽然“哧啦”一声,一道白光从头顶灌入,眼见着外头晴空朗朗,这乾坤袋真的破了!
纪凌又惊又喜,又有几分糊涂,自己蹬的明明是地,怎么袋子从上头破了呢?
莫非自己还真有神力不成?胡思乱想间,那袋子“哗啦啦”委顿下来,纪凌瞅准了时机,一手提了老儿的后颈,攀住袋沿,纵身朝外便跳。
一到袋外,耳边便是一串炸雷,身旁似有火星乱窜。
纪凌闭眼咬牙,豁出去了,忽地身子一阵钝痛,仿佛撞在硬地上。
他张开眼来一看,自己摔在一丛乱草里,手还揪着老头的脖领子。
他手一紧,老头“哼”了一声,醒转过来,显见没什么大碍。
两人跌跌撞撞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是在大路旁的杂草堆里。
雨后碧空如洗,一条大道由北往南直直铺展。
那足够两辆马车并驾齐驱的宽阔路面,此时却乱作了一团,一白一红两驾锦车互相对峙。
一眼望去,火光腾飞,银星乱闪。
半空之中,三红一白,四条人影正斗得热闹。
缠斗的四个人中,一身锦衣挥洒折扇的正是黎子忌。
老头指着那两个红衣人低呼:“这是雷焰派的人!你看高个手里红色的锦袋,那就是乾坤袋!”
纪凌凝眸细看,高个手里果然提了个破了口的锦袋。
那袋子长宽都不过一尺,若非亲历,纪凌断断不敢相信,这么小的袋子,居然拘过自个儿。他正要说话,黎子忌的折扇从那高个肩膀滑过。
那人衣衫破处,霎时见了血口。
老头低呼:“定是黎公子划破乾坤袋救了我们!看他们的服色,这两人可不是一般的雷焰弟子,黎公子以一敌三,尚自从容,真是好身手!”
纪凌听了,有些不是味儿。
他扭过头去,眼光落在路中间的白色锦车上,那车门正对着纪凌站立的方向。
车帘已然撩起,阳光洒入,照上了谢清漩的面庞。
他抱着小汐,眉头微蹙。
小汐的脸此时看来有些苍白,身子靠在哥哥怀里,眼光紧紧追随着黎子忌的身影,嘴唇不时翕动,像是在报告黎子忌的安危。
那丫头甚是敏感,觉得有人看她,头一回正对上纪凌的眼睛。
她眸子一转,便似没看见一般,滑过眼去,瞧见纪凌身旁的老头才微微笑了。
她小手一扬,示意老头上前。
老头跑了两步,发觉纪凌还站在原地,知道他在呕气。
回过头来,推了他走,纪凌本就想过去,此时得了台阶,顺脚也就走了。
两人到了车中,小汐问起婆子,老头又洒了一番热泪,小汐也陪着哭了几声。
倒是谢清漩神色不动,默默无语,相比之下,更显寡淡。
正说着话,小汐忽地“啊”了一声,挣起身子,纪凌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只见那红衣的高个周身喷火,蓦地整个人炸成一团烈焰,爆走的气流直掀得道旁的树木都倒成了一片。
黎子忌控身不住,从空中翻跌下来,趴在地面一动不动。
“那人竟不惜自爆,用了雷焰宇极!哥!子忌像是昏过去了。”小汐说着攥住了谢清漩的手。
谢清漩拧紧了眉。
“小汐,委屈你了,帮我做法!”
小汐咬着牙,点了点头,双掌翻飞,化出一道符来。
符刚沾上谢清漩的前额,小汐眉头一蹙,“哇”地喷出口血来。
谢清漩揽住她,睁开眼来,眸光却是暗的。
这边正乱着,两个红衣人却不曾等得一等,眼瞅着两道红光直扑过来。
谢清漩探手入怀,摸出一把白纸,吹了口气。
那纸片顿时幻作密密麻麻一堆白鸟,尖叫着涌向两个红衣人,顿时将两人团团绕住,缠了个水泄不通。
趁着红衣人忙着拨挡,谢清漩又捻出个黑色纸人,吹成车夫。
边往车夫手心写字,他边对小汐说:“我去救子忌,你看着车,只管走,我自会跟上。”说着不等小汐开口,一纵身,跳下了车。
纪凌起先以为那法还是做成了,及至他下了地,才发现他一边叫着黎子忌,一边摸索,这才知道他根本看不见,这法竟是没有作成。
此时那车夫已上了马,鞭子一挥,车子疾驰,眼见谢清漩的身影渐远,纪凌想都没想,纵身跃下了车去。
不管谢清漩怎么叫,黎子忌都没有回应,他正在地上瞎摸呢,忽地有人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厉声喝道:“跟我走!”
谢清漩听出是纪凌,心里也是一动,跟着他走了两步。
刚找到了黎子忌,纪凌忽地惊叫:“来了,他们来了!”
谢清漩知道那些鸟抵挡不住了,顺手扯下一片青色的袍裾,朝空中一扬。
那青布迎风一扑,便幻成龙形,张牙舞爪又奔着两个红衣人去了。
纪凌正瞧得目瞪口呆,谢清漩一把按住了他的胸口。
纪凌想起那个梦,吓了一跳。
谢清漩却只说了句:“把袍子脱了!”
形势紧急,也由不得纪凌三思了。
他糊里糊涂剥下袍子交到谢清漩手中,谢清漩抓起两个袍角,奋力一抖,那袍子顺着风势直直铺开,便如一面旗。
谢清漩十指翻飞在袍沿点了一圈,那袍子盈盈欲飞。
他又以指为笔在袍上写了什么,一脚踏住袍子,一手抱住黎子忌的头,对纪凌喝道:“帮我抬他上去!”
纪凌赶忙扛起黎子忌的脚,两人将黎子忌搬到袍子上。
“你也上去!”
到了这刻,纪凌无比听话,谢清漩说什么,他做什么,乖乖地坐上了袍子。
那袍子本就不大,上了两个人便挤得不行。
纪凌一手按着翩翩欲飞的袍子,一手抓住谢清漩的肩头。
“你也上来!”
谢清漩淡然一笑,也不说话,推开他的手,反手在袍子下一托。
那袍子腾空而起,悠悠而上。
再说那两个红衣人,与那龙斗了半天,这才掐住那腾跃的东西,斩为两断。
那龙被斩了,现了原形,两片青衣直落地下。
与此同时,两道红影也围住了谢清漩。
矮个的红衣人指住谢清漩冷笑。
“你鬼眼半开竟敢作这样的妖法?还不耗空了法力?来来来,我看你还有什么变化?”说着手中一柄血红的剑直直辟了过来。
谢清漩也不闪躲,听风声到了,手一扬,食中二指捏住了剑身。
矮个拼命去抽,谢清漩轻轻松手,那人收力不住,登时后跌。
就在此时,另一个红衣人自谢清漩身后蓦地举剑,“咯”地一声,砍上了谢清漩的肩头。
谢清漩身子一晃,顿时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