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胡蝶若真是这麽好说服的人,那胡起埚也不用将这一番话一炒再炒,却怎麽也进不了胡蝶的耳。
“才不会庄生晓梦迷蝴蝶,他一定是存在的!”胡蝶执意的说。
“蝶儿怎麽我说这麽多你还是不明白?如果真像你所说的有庄晓梦这个人,那以他十来岁就有那样的厨艺现在也合该是赫赫有名的厨师更何况庄百味在七年前失踪後,接手百味轩的是他的儿子没错只是那个接班人的名字是庄晓生而不是庄晓梦而他的厨艺是不错啦—但墨守成规、了无新意,根本就不是神厨的料,那个庄宵晓梦只是在作梦罢了。”胡起埚认真的分析。
为著胡蝶念念不忘的美味,他趁著这一次出谷之便不远千里的去了一趟京城的百味轩,尝尝这名闻遐迩的食馆到底有什麽过人之处。
百味轩的味道或许在料理中算得上是上等但对他这生长在食翳谷的人来说,那只能算是等而下之的味道根本不值得一提。
“食翳”出自周礼天官五翳之制掌和王之六食、六饮、六膳、百羞、百酱、八珍之齐,说白话一点,也就是掌理帝王饮食的官,要说是周天子的御厨也是无妨。
这“食翳谷”顾名思义住的就是因春秋战国之乱世而避居於此的食翳传人。
食翳谷之人千百年来不理会外界的名利斗争只是专心研究制理之艺术,是以科理之精通根本非外界之人能相比拟。
“我才不是作梦,那是真的!”胡蜂那阳光般的小脸,就像是被乌云云密密遮住一般的暗了下来,水灵灵的大眼更是不服气的瞪著她大哥。
“蝶儿,你就别再执迷不悟了如果真有你说的这号人物那为什麽神厨帖上根本没有庄晓梦这个名字?”胡起埚忍不住说。
这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话说得太快了!以蝶儿的个性,让她知道这事儿只有更麻烦而已。
“神厨帖?那是什麽?”胡蝶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她的耳朵可尖得很!她大哥这顺口溜怎麽逃得过她的耳朵?再加上她大哥那恨不得一口咬回自己舌头的样子,她想不好奇都很难呢!
“哈!哈!”胡起埚乾笑了两声。“你听错了。”
“我明明就听到你说神厨帖这三个字,你不会又要说我在作由日梦了吧!”
胡蝶怎麽可能就这麽放过她大哥?要是她这麽容易被唬弄过去,那她这个食翳谷的“鬼灵精”较脆改成“鬼不灵精”算了。
“蝶儿!”胡起埚翻了翻白眼,面对反应一向过人的小妹,他这个做大哥的在这麽短的时间内根本想不到任何推托之辞。
“是不是和‘那经’有关?”胡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样子十足像是看到猎物的猫。
胡起埚在心中暗暗叫苦,看到胡蝶的样子,这下想让她不插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了。
天哪,早知道他就让她去“蝶梦庄周”算了!
“庄生晓梦迷蝴蝶,我就是蝴蝶!记得喔!是你的蝴蝶!”
那甜美稚嫩若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那熏白鱼和星村小种的美味彷佛馀香犹存,他伸出手想抓住的是那消失的红色身影,还是那在记忆中淡去的过往?
“庄兄弟?你还好吗!”
一阵连续的呼唤把庄晓梦唤回神,有那麽一刹那,他只是呆呆的看著眼前突然出现的大汉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没事,只是闪神入梦去罢了,也许是昨夜练土太累了。」庄晓梦微摇摇头。
“白昼入梦?梦里可有佳人?听人家说白天的梦最让人销魂了。”任彪是个性情中人,说话总是心直回快,也不管这话听来轻浮,拍著庄晓梦的肩直打趣。
庄晓梦本是个斯文男子,和任彪认识好一段日子。他虽然明白任彪说话的方式就是这样!但是对这样一点都不加修饰的说法,仍是有些一赧然。
“别开玩笑了。”他说著,脸且已微热一片。
他只身在这乡下城郊的一角搭屋烧陶为的就是远离人群的牵扯、人情的羁绊和那如噩梦般的过往,这样的他原是想孤绝一生!可面对任彪直率的性子、热诚的心,他总硬不卜心拒绝,便成就这一段个性天差地远的情谊。
“你还真是个老实人,这样的话也能让你别扭成这样,你八成是没开过荤的童子鸡,哪一天真该带你到城西的百花楼去见识一下,那儿的姑娘绝对让你改掉这脸红的怪病。”任彪好笑的看著庄晓梦手足无措的样子,当下大笑起来。
任彪边笑边打量著脸红到耳根子的庄晓梦,身上粗衣短揭怎麽也掩不了他俊秀和斯文样,难怪这附近的村姑总爱偷偷在背後谈论著他,大胆一点的还会不时的在他的窑子旁晃来晃去,只为引起他多看一眼。
要不是他知道他是一个多好的烧陶师傅,说不得也会以为他是哪家的落难公子。
“怎麽有空来?”庄晓梦知道任彪并无恶意,可这种玩笑却是他怎麽也不习惯的,再加上任彪的眼神实在太好奇!於是他连忙转开话题。
“前些日子我抓了个三县通缉的江洋大盗,县太爷送了我一壶上好的竹叶青,我在城里切了几样下酒好菜,想和我的好兄弟你一同分享好酒。”任彪爽快的说.
“我去拿碗碟。”庄晓梦看着他把那竹叶青和手中的小菜胡乱丢上桌,便转身在架上拿来几个碟子和碗筷,再俐落的把纸包中的小菜整齐的摆上碟子。
“何必这麽麻烦?就拿两双筷子出来就够了,弄这一个个的碟子,只是碍手碍脚罢了。”任彪摇头晃脑的说著。
“不麻烦,反正我也正想试这碟子是否成器现下正好拿来试一试。”庄晓梦将碟子拿起来仔细打量一番。
“庄兄弟,我是个粗人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那烧出来的陶的好坏到底差在哪儿,我怎麽也看不出那些让你摔碎的和留下来的有什麽不一样。”任彪也学他把那装菜的碟子拿起来看了看,但是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名堂。
“这陶之艺贵在有性,食器之性,重在能彰,一个装食物的碟子若能彰显食物的美味那才是成功的食器。”庄晓梦轻轻的将手中的碟子放下。
“这样说来也是没错啦!这小菜上了你烧出来的碟,瞧起来好吃不少,我看那城里的食堂该论你去做些碗碟食器,保证一定生意兴隆,要不就让我去跟悦来酒楼的掌柜说去,你也有笔大生意可做。任彪将酒分别倒在两人的碗
中,然後就大口喝了起来。
“多谢任兄关心,我烧陶只为了兴趣和糊口,太多我也做不来,小弟我只一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现下的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个烧陶师傅。
“呀喝!我怎麽忘了?你要真想做大生意,那江东窑的老板为了买你屋里那些东西所出的高价!就够让你吃上好几辈子了。”任彪用力的拍一下自己的头“看我这记性,合该多罚我一杯。”
半是贪杯,半为赔罪,任彪为自己的健忘又多罚一杯。
“说什麽罚不罚的,任兄你太见外了。”庄晓梦也举杯轻闻一下陈年的竹叶青,然後啜一口酒。
“是你见外还是我见外?你是嫌兄弟我,还是嫌我的酒!就喝那麽一小口?”任彪皱起眉头看著浅尝即止的庄晓梦。
庄晓梦连连摇手,“任兄,你误会了?我知道这是得得一见的陈年竹叶青,只因为小弟是个不辨五味的坏酒客,这好酒让我喝了无异是牛嚼牡丹!白费这一壶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