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孟青姐的琴艺真的这么好?那改日有机会孟某可要讨教一番。”孟朔堂嘴角扯开一扶淡笑,没想到一名小小的歌舞坊主持竟能抚得一手好琴。
“孟公子想听青姐抚琴……这事儿恐怕就有点难了。”
“为何?”
“因为青姐的琴只抚给两种人听,一是她认定的知己,另一则是莲苑的贵客,而孟公子您……”说着说着,宋婉玉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闭嘴。
“难怪向来重视待客之道的孟青姐,今天连亲自出来迎客都没有。哈哈哈,好率性坦直的作风。”孟朔堂从宋婉玉说漏的话里猜出孟青姐的本意,顿觉有趣,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孟朔堂这一笑,像是春阳融化了他脸上冰冷的线条,温文的笑容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教宋婉玉看得痴了,半晌还舍不得移开目光。
两人谈起琴筝音律,话题接得顺,完全忘了徐少文的存在。
“孟兄跟婉玉姑娘也聊够了吧?咱们该言归正传,谈谈正事了。”被冷落的徐少文连忙出声,拉回孟朔堂与宋婉玉的注意力。
“也好。徐兄想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
“呵,孟兄真是风趣,咱们当然是谈徐孟两家未来共同合作的正事啊。”
“合作什么?我认为孟徐两家根本没有合作的必要,以徐家现今的规模与技术,双方若合作,徐家只会变成孟府织造的负担。”孟朔堂边说话,边提起酒杯晃了晃,眼光直盯着杯底看,就是不看徐少文。
“孟兄,你口出此言,未免太狂妄自大了吧?”
“孟朔堂向来只说实话。”
“你……”令徐少文为之气结!“你说这什么实话?!徐家哪里比不上孟家?你给我解释清楚!”“徐兄想听,我就说。孟府织造,传至我已是第三代,数十年的经营早已累积丰富的人脉。论资本,孟府绝不输给徐家;论织造技术,孟府在天朝可是数一数二,岂是纯粹经营布料仲介买卖的徐家所能比拟的?羽翼已丰,是可以临天翱翔的苍鹰,哪还需要人引路?所以徐兄你说,孟徐两家还有结盟的必要吗?”
没想到孟朔堂非但对徐家经营的状况了若指掌,还当面挑明给徐少文难堪。
“你……可恶!”徐少文听完,顿生怒火。
“哈!气什么气呢?是徐兄想听我才说的,而且早先我已强调过,孟朔堂向来只说实话。有道是,真话跟实话都比假话难听哪,哈哈哈!”
孟朔堂似笑非笑,冷眼看着徐少文气红的脸。
“哼!商场上称你是难缠的‘冷面阎罗’,看来是有几分道理。所以为了今天这个可能发生的。万一,我早就做了‘预防’……”徐少文得意地说着,目露邪光。
“谈合作不成,打算使用小人招数了?”
“不是‘打算’,是‘已经’使了!”
面对徐少文的恫吓,孟朔堂冷笑不语,依旧气定神闲。
徐少文见状大为光火,眼色一使,一旁早先收了徐少文银子的青衣丫环听令,便往孟朔堂身上靠来……
孟朔堂皱眉,侧身闪过青衣丫环的搂抱,谁知另两名穿黄衣的丫环也跟过来凑热闹,孟朔堂俊脸上满是不悦,脚步轻捷移动,轻轻松松便问至三名丫环身后,避开她们的骚扰。
“三位姑娘请自重。”孟朔堂冷冷说道,然呼息间却闻到自三名丫环身上传来的浓烈异香,登时全身发热,额首、脸颊逐渐冒出汗,下腹似火窜烧,他顿时醒悟自己着了徐少文的道。只是徐少文是何时下的药?该死的!他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哈哈哈!孟公子,你现在是不是全身发热又冒汗,腹中似火烧般难受,需要点‘清凉’的来降降火啊?”
“徐少文,你这卑鄙小人……”
“哼!无毒不丈夫。我专程来到江南,只要能达成目的,要点小手段又何妨!更何况我这么做可是帮你呢!让传闻中不近女色的孟府公子一尝鱼水之欢的销魂美妙,不正是功德一桩嘛!”徐少文笑得得意张狂。
“可恶!你是什么时候下的药!”孟朔堂运气行走全身,欲强压下这股燥热
感,然气愈运行,燥热感越炽。此时孟朔堂才明白这种催情药会顺着气的运行而
走,愈是运功,愈会加速药性作用。
“这是西疆的媚酒‘奇情迷香’,天朝很难见得到的。你刚刚喝的酒是引,三名丫环身上的异香则是诱发的因,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徐少文,我……一定要你为今日所为……付出代价……”
“哈,先解决你目前的窘境吧!乖乖签下合同,解药立刻给你。听说这种催情酒药性猛烈,引发的欲火可是会烧毁人全部的理智,当众下跪求人合欢呢!孟兄应该不至于会这么大方,在众目睽睽之下演出春宫戏给我们看吧?”
“徐少文,你……啊……”欲火焚身,情热难熬,孟朔堂终于忍耐不住,狂喊出声。
“哈哈哈……”
牡丹亭里充斥着徐少文得意的笑声与孟朔堂痛苦的叫喊。
突如其来的混乱,让屋内众人都吓傻了眼,幸好明月与含香机灵,由含香掩护,明月跟宋婉玉趁着场面混乱,偷偷溜了出去,快步奔往主屋去讨救兵了。
只有在主屋的“她”能救孟朔堂。
莲苑王屋,映荷水榭。
黄昏日落,晚风吹拂,阵阵清凉。平日莲苑在此时正是歌舞声动的开始。今天,难得封苑一日,落个清闲,还有大把银子进袋,虽然是破例,可也是值得呵。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一身清新舒畅,孟青姐穿了套式样简单的湖蓝衣裙,衣裳的质料极为轻柔舒服,一头墨黑流继随意垂放,轻松自在。
比起平日头梳妇人发髻、身奢华服的莲苑主持装扮,不梳髻的孟青姐才是真正的她,温柔含笑的容颜透着一股清新柔美韵味……
可惜她左侧脸颊上那块暗青色的大块胎记坏了她的面相。不然说真格的,孟青姐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的。明眸皓齿、柳眉冰肌,所谓美女该有的条件她样样具备,又有颗聪明的脑袋,若是能除掉脸上的胎记,不知会是怎生个绝色模样呵。
向晚夕照已落,璀璨霞光溶入湖底消逝,日月更替,夜色降临大地。
孟青姐薄施脂粉,快手快脚梳起妇人发髻,将自个儿打点妥当后,便坐上书案,皓腕轻提起笔,水瞳一转,专注凝望画纸,细细描绘刺绣图样。
自小耳濡目染,她天生一双巧手,擅长刺绣,也擅长织染。
四年前接下莲苑后,诸事繁忙,虽已许久未曾提针刺绣,但莲苑姑娘们一年四季的衣裳刺绣图样都是由孟青姐亲自设计,细腻又别出心裁的风格,将十二金钗妆点得更加娇美动人。
对莲苑上下而言,孟青姐永远都像迎着晨曦、盈盈绽放的清荷一般优雅,充满朝气与生命力,她是蓬苑所有人的依靠。
心情惬意,灵思泉涌,一个时辰不到,书案上便已摆着两三张墨迹未干的图样。孟青姐嘴角露出满意的笑,提起笔沾墨,准备再画下一幅,谁知——
“青姐!青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廊外突如其来传来焦急的呼喊,彻底打坏孟青姐的好心情。
“唉!”她轻叹口气,无奈地搁下笔,缓缓起身走向门口。
“什么事儿让你们两个喳喳呼呼,一脸惊慌失色,真像两头丧家犬。”孟青姐身子轻倚门边,对狂奔而来的宋婉玉及明月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