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等等。亚当和我说,妳要搬到主卧室和蓝斯一起住?」
莫莲看着她,确定的道:「对。」
「他可能会再动粗。」白云看着她受伤的额角,开口警告,「或许妳该再考虑一下。」
「也可能我会先对他动粗。」她自嘲的笑了笑,才认真的道:「我已经考虑过了,一开始我或许是因为气昏了头,但想一想,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他必须面对我,不能继续龟缩在他的房里逃避现实。况且,我如果和他同房,晚上他若是有什么不舒服,我也比较能顾得到。」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样她不也无法喘口气。
可是,看着莫莲如此坚决,白云便不再多说,只柔声道:「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别客气,尽管说。」
「谢谢。」她点头,微微一笑,「如果有需要,我会让妳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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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了。
他没有听到她开门的声音,只是悲伤的望着窗外。
她站在小厅的门边,没有直接走进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顽固的男人。
他留长的红发及肩披散着,下巴长满了胡子,双眼有着血丝,整个人消瘦苍白不少,身上的衣袍也没有绑好……
虽然对他的伤,她早有心理准备,但早上当她走进主卧室,看见在床上的他时,还是吓了一跳。
他像个野人一样,对着亚当大吼大叫的,又是砸东西又是咆哮,无论是行为和外表,他看起来都和她认识的那个有礼自制,总是把自己的外表维持整齐的男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时,房间太暗,她还没有办法看得太清楚,等到他终于愿意坐着轮椅出来,他脸上的烧伤更让她心痛不已。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伸手碰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忍住想哭的冲动,强迫自己装出漠然的表情。
替他的两腿做复健是更可怕的折磨,他是如此的痛,从他身体传来的每一次颤抖,都从掌心直达心头,她几乎无法做完它。
她一点都不怪他诅咒她,连她自己都觉得像是在对他刑求,若非知道他再不做复健,就有可能会一辈子无法行走,她一定做不下去。
他转过头来,看见了她。
有那么一秒,她以为她在他眼里看见痛苦和渴望,但那随即被讥诮掩去。
「怎么,莫博士,准备继续来玩妳的实验品?」
「没错。」她扬起嘴角,掩饰心痛,秀出亚当拿来的剪刀和刮胡刀,走上前道:「我一向坚持研究室里所有的实验动物都得维持干净。」
「如果我说不呢?」他直视着她问。
「我相信亚当会很愿意过来协助我。」她说。
「协助妳把我绑起来吗?」
「如果你希望的话。」
他定定的看着她,半晌后,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没有多加反抗就答应了。
「算了,妳想剪就剪吧。」
她有些惊讶,但没有错失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机会,拿着毛巾和器具走到床边。
「你得转过来。」她说。
他点头,然后在她的协助下,配合的移动身体,将脚放到床下。
她把毛巾铺到需要的地方,然后上了床,跪到他身后,开始替他修剪脸上茂盛的毛发。
在她动刀时,他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安静沉默的看着窗外。
她不晓得他在看什么,外头仍在下雨,从她这里看出去,除了前方的草皮和远处的森林,就只有灰蒙蒙的天空。
但他仍是盯着外头,沉默的不发一语。
她叫自己别再多想,低头专心修剪他及肩的长发。
他的红发十分柔软,而且微卷,以前他洗完发时,它们总会自然地卷翘起来,常常睡了一晚上之后,更是到处东翘西翘,但她却很喜欢他那个样子。
他总是会在清醒后,将它们梳直,把自己打理的一丝不苟,她却总是喜欢趁他不注意时,故意揉乱它们。
她一刀一刀的将它们剪短、修齐,他的脖子慢慢露了出来,她可以看见他左侧后颈因为烧伤留下的伤疤。
他颈后的部分其实并不严重,时间会慢慢让它淡化,但他的左脸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深吸口气,她拿起梳子,下了床,继续修剪他前面的头发。
他沉默的看着她动作,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看她,也不晓得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只能镇定心神,告诉自己专心工作。
她梳直他的发,然后剪短,再梳直,再剪短。
屋子里,只有剪刀交错的声音,剪完了发,她继续替他修剪胡子,修到较短时,才为他上刮胡膏,小心翼翼的,刮去他脸上的胡碴。
随着刮胡刀的经过,他左脸的烧伤开始完全显露了出来,他左侧的脸庞,有大半的皮肤因为烧伤的绷紧而拉扯着,颜色也不是那么均匀。
她知道他烧伤的疤痕一路蔓延至左胸,她早上趁他睡着时检查过了。
看着他脸上的伤,她很想亲吻安抚他身上所有的伤口,但他恐怕会因为她的同情而气得掐死她。
所以她只是拿起热毛巾,替他擦脸。
「妳不觉得很可怕吗?」
听到这句沙哑的问话,她猛然抬眼,却在他眼里看到一丝从来不曾见过的情绪——自卑和不安。
「不。」她压下喉头的哽咽,看着他,神情自若的说:「虽然你看起来不再像骑着白马拿着宝剑的白马王子,但比起钟楼怪人还逊上一点。」
他瞪着她。
她眼也不眨的继续道:「话说回来,你本来就不是白马王子,所以你也不用太难过。」
他依然瞪着她。
她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然后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下,才道:「好吧,我想,或许你还是可以当白马王子,只要你把头发染成金色,戴上蓝色的隐形眼镜,然后,噢,对了,还要记得换掉这个鹰勾鼻,通常坏人才有鹰勾鼻的,你知道,看起来比较冷酷势利一点。把这些都换一换,我相信,你还是很有资格当上那种一出场就金光闪闪,笑容灿烂到不行的白马王子。」
「当然,首要条件是,你得学会摆出亲切的微笑。」她拍拍他的脸,微微一笑,「不过,记得等我们离婚之后再去改,我无法忍受和一个只会傻笑的阳光王子在一起,我比较偏好有鹰勾鼻的坏蛋。」
说完,她便拿着收拾好的器具,泰然自若的走了出去。
蓝斯坐在床上,仍无法回神,好半晌后,他才伸手摸了摸脸上倒勾的鼻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直到听见沙哑低嘎的笑声,他才知道自己笑了出来。
笑声因为知觉戛然而止,他闭上眼,害怕自己会再度开始习惯她的存在,甚至相信她真的不介意。
但,天啊,他是多么希望能够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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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主卧室里,她满意的环顾四周。
破掉的窗户,在刚刚送到,安装了上去。
她的行李也都送进了主卧室,这地方看起来已不再如早上那般阴森。
艾斯特庄园的仆人动作相当迅速确实,才几个小时,所有的灯都装上新的,地毯、窗帘和床被也全都换新,倒掉的桌椅都已扶正,靠窗的写字台上,收拾的干干净净,墙边的壁炉也重新燃起了柴火,温暖了整个房间。
确定一切都已恢复正常,她才转身回到隔壁。
「妳跑到哪里去了?」一看见她,他就凶恶的瞪着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