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早就告诉她别逞强,快,叫人把推床推来,立刻将她送进急诊室。」医生也急忙下令。
「是。」护士冲出病房,找来一群救护人员,将卫相如搬上推床,匆忙推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卫相如她……」高锐错愣在一旁,好半晌,才拧眉问著医生。
「卫小姐的身体并不好,她和你一起被送来时就曾昏了一次,我劝她多休息,可是她为了看护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现在可能体力已达极限……」医生皱著眉,满脸担忧。
三天三夜没合眼……
他听得一怔,一抹交杂著罪恶感的感动陡地升起。
她已经很累了,他刚才却还这样对她……
「现在我只担心她的心脏,如果病情恶化,可能得马上进行手术……」医生又道。
「什么?什么病情恶化?什么手术?」他脸色微变,抓著医生急问。
「你不知道吗?在她昏倒时,我帮她做了一次彻底检查,发现她的心脏有很大的问题,依情况来看,应该是先天性的,目前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等待心脏移植,可是,要找到合适的心脏真的太难了。」医生看著他,摇头叹道。
「她的心脏……真的不好?!」他喃喃地问。
「不是不好,是很不好。」
「如果……没有心可供移植呢?」他不禁追问。
「那她恐怕熬不过今年。」医生断定。
他呆住了。
那个老是笑嘻嘻,乐观得近乎天真,让他又气又无可奈何的卫相如,居然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一种怪异的痛楚像刀一样划过他的胸口,他吸口气想缓和一下那份疼痛,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减轻。
他是怎么了?为什么听见这种事会让他这么不舒服?,几千年来,他周遭的人一个个死去,他从来只是冷眼旁观,没有任何感觉,但为什么在得知卫相如的病症时他会这样惊惶,这样……深受打击?
「来吧,请你先把你自口己的伤养好,免得她又替你担心。」医生扶他走向病床,并帮他重新注射点滴。
他没有抗拒,静静地躺下,努力想从混乱的思绪中找出他原有的条理。
冷静点,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卫相如和他没关系,她只是个临时聘雇的翻译,他没必要想太多,就算她的命活不久了,那也是她个人的问题。
人嘛,总有生死病痛,这是常理,不可能会像「它」恒存千年,他与这一般凡夫俗女是不同的。
再说,随著这次工作的结束,他和她之间就再无任何瓜葛,他们的生命将不会再有交集。
对,就是这样,别去在意。
他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并提醒自己别受这种小事影响,可是,脑袋好像要和他作对似的,他愈是想将她的事摒除在外,他的心就愈惊慌,愈不想让她干扰到他,他的焦虑就愈扩大。
「如果你真的不放心她,我建议你回去之后找个心脏科权威来替她诊治,以你的财势,应该不难办到。」医生也是环球保全的特约人员,他很清楚高锐这位投资大师的身价和影响力。
「你别搞错了,她只是我聘雇的人员,她身体有病可不关我的事。」他嘴硬地辩解,对医生任意臆测他和卫相如之间的关系而不悦。
「是吗?原来我弄错了,我以为卫小姐是你的『好友』,因为你看起来似乎相当在乎她。」医生诧异道。
他怔了怔,随即恼怒地斥道:「我怎么可能在乎她?我是怕她影响我的行程,我得赶快回台湾去处理我的工作,所以请你们快点让她的情况稳定下来。」
「是,抱歉,那我去忙了。」医生转身走向房门。
「她有什么状况,随时向我报告上他忽道。
「是。」医生点点头,开门离开。
医生走后,从来不会出神的他居然出神了,从来不会发呆的他开始发呆了。
会不会是细菌感染到脑袋去了?否则,当务之急明明该思索如何对付锋迅集团,可是,他却满脑子想的都是卫相如揉抚著他颈子时的那只手。
那只……令他不安,却又不想放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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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睁开眼睛,看见了它。
像梦境一样,那只救了她的巨犬,居然出现在她面前。
「嘿,过来。」她没有害怕,反而热切地向它伸出手。
它迟疑了几秒,才缓缓踱了过来,像个移动的黑影,来到病床旁,直盯著她,琥珀的眼瞳中有著不容易察觉的担忧。
「我没事,倒是你……枪伤呢?都好了吗?」她看著它,语气仍非常虚弱。
它没有回答,只是皱了一下眉头。
「咦?你也会皱眉啊!」她惊讶地低呼,好笑地道:「和他好像啊……他也常常皱眉,好像对整个世界都不屑,你们……好像……」
脾气、个性,还有骄傲,甚至是伤口,都一模一样。
她喜欢这只犬,像极了高锐的犬……
「什么好像?你在说谁?谁和我很像?」它突然开口说话,说人话。
她惊诧地瞪大双眼,看著它,却发现眼前的犬变成了高锐,不,是两个影像重叠……
「你……是高锐?」她困惑地喊著他。
「不然你以为我是谁?」高锐哼道。
她眨眨眼,又揉揉眼,再定眼一看,叠影消失,刚才还在她床侧的巨犬居然变成了高锐。
「怎么……是你?那只犬呢?」她倏地坐起,张望找寻。
「什么犬?」他眉一挑,脸色变得怪异。
「就是那只巨大的黑犬啊!那天就是它救了我,还为我挨了一枪,中弹的位置就和你一样,它……它就在我面前……」她急急说著。
「你在作梦啊?在你面前的从刚才就是我。」他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不过心里却为她能看出他的原形而暗暗心惊。
「作梦?也许吧……我或许真的在作梦……」她愣了几秒,才怅然若失地笑了。
虚软无力的笑容,憔悴无神的五官,躺在病床上的她看起来是如此柔弱。
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才转醒,躺在病床上的她,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医生差点就要替她开刀,但因风险太大,还是决定先以药物控制病情。
幸而她撑了过来,否则……
高锐一想到医生不乐观的预测,眉头不禁皱起。
「对了,你这么晚了不休息跑到我的病房来干嘛啊?」她抬眼看他,奇道。
「我……」他顿了一下,才解释道:「我睡不著,下床走走,正好经过这里,就顺便来看一下你的情况。」
他怎能让她知道,他整整二十四小时都因为担心她的病情而辗转反侧?因为她,他破天荒地体认了什么叫做失眠,因为她,他史无前例地把公事摆一边,利用他的人脉,去查了她的身家病历,更打电话叫赵之亭打听一些心脏科权威的资料……
但,回报的讯息不但没解除他的烦郁,反而更让他忧虑。
他总以为像卫相如这样乐天的人必定是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没想到,她竟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在孤儿院住到十八岁,后来考上大学才离开,独自生活。
她的病,是天生的,打一出生就跟著她,据孤儿院院长说,她第一次发病,医生就已诊断,她最长也只能活到二十五岁。
而今年,卫相如正好将满二十五……
「哦,只是顺便来看一下啊?从七楼顺到八楼来?」她带点调侃地笑了。这个人哪,担心就说担心嘛,真不坦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