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金本来是这样想的,但看到赵徽自得其乐的样子,便忍不住愤怒,可发觉到他全身滚烫,又忍不住担忧,这是为了什么?
他怎么会为他赵徽——一个区区的亡国君担忧?
「记住,你的命是我的,你的身体也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毁坏。」是的,他完颜金只是不舍得这么相像的替身损坏而已。
赵徽的头垂得更低,似乎听到,也似乎没有听到,总之,他没有显露出任何反应。
不晓得为何,这让完颜金心里感到一丝丝气闷,他抓起他的肩头用力摇晃,「听到没有?」
「听到了。」
赵徽的声音满是无奈,却莫名其妙的更让完颜金觉得心烦气躁,「你听到什么?」
「我是你的,无论此身……此心。」
完颜金想发作,却想不到理由,因为他说的正是他要听的。
他只得颔首,很不甘愿的同意,「你知道就好。」
说完,完颜金拦腰把赵徽抱起,吩咐他抱紧自己,大步往自己房间迈去;他总觉得,有什么……迅速的脱离自己的掌握。
而他,不喜欢这样的改变。
◇ ◇ ◇
「启禀王爷,蓝公子只是身体过于劳累,加上病体太久疏于照顾,导致体虚发热,只要服用几帖散热的药,休养几天就可以痊愈,请王爷不用太过担心。」太医低垂着头恭谨有礼的说。
完颜金点点头,吩咐太医把药方交给下人后,迈开脚步走到榻前。
没想到赵徽的身体这么弱,不过是把他从浴池抱到寝房,短短几步的距离,他就已经不省人事。
伸出手,虽然犹豫了一下,完颜金还是把手探上他嫣红的脸颊,那身体的热度烫得骇人,让他懊悔自己这几日的疏忽,要是这具身躯出了什么意外,他要到哪里找到和蓝湘这么相似的替身?
想到蓝湘,完颜金脑海里就不由得浮现他的身影,还记得他爽朗的笑,总是大剌剌的踩进他的王府,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阿金,阿金,我来啦!我们骑马踏青去。
在草原上,蓝湘骑马的英姿永远烙在他的脑海,完颜金永远记得他们并骑停在草原的至高点,看着一望无际的广阔,蓝湘笑意吟吟的转头向他——
阿金,我要用我的生命效忠于你,力捧你登上皇位,你是当皇帝的最佳人选。
好,等我登基为皇,就封你当我的宰相。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时候蓝湘的反应很黯然。
怎么?你不满意?难道你比较喜欢当将军。
不,宰相很好,比我想象中要好,只要能够帮助你,我做什么都无所谓。
结果……结果……谁都想不到,他那庶出的皇兄竟然会率先发难,逼父皇退位,登基为皇。
就在完颜金私下经营势力,要把属于他的一切夺回来时,他一向最信任的蓝湘竟然……竟然……
「这就是你帮我的方法吗?当我皇兄的男妃?」完颜金哀戚自问。
「父皇,儿臣不懂您的意思……」
完颜金吓了一跳,急忙放开不知不觉中紧紧握住赵徽的手,惊疑的看着犹在恶梦中呓语的他。
「这对我来说太难了,请父皇找别人……儿臣无能……」恶梦中,赵徽烦乱的动着身子,意图要把身上的被子踢开。
完颜金急忙把被子更紧的拢好,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他的身子,他的身子好纤细,手腕盈盈一握,仿佛女子般,一点力道都没有似的。
他想起赵徽就连挣扎也没什么力气,堂堂男子竟生成这样,让完颜金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不自然。
泪水竟在此刻从赵徽的眼角淌落,「母后,儿臣真的得这样过日子吗?母后,儿臣不愿,儿臣是个男子,是个男子呀……」
这触动了完颜金心底的什么,似乎有什么了然于胸,宫闱无情,父子是君臣也是敌人,兄弟是手足也是对手。
重重宫墙,包围的是一重又一重的人心,谁说的话,谁做的事,都不是看到、听到的那般。
一股冲动使然,完颜金执起赵徽的手摩挲着自己粗糙的脸庞,「你是个男子,货真价实的男子。」
若不是他赵徽的国灭了,他赵徽或许永远都会是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虽然在众人眼里,他是个没才能、没胆识的庸君。
但谁又晓得,他是装的,是硬逼自己伪装成无能。
「赵徽呀赵徽,我有没有可能得以见识你的真本事?」
第四章
这次醒来,赵徽很意外的发现自己身在豪华的某寝房中,也很惊讶的察觉终于有个名唤阿福的仆人看得见他、侍奉他,虽然口口声声叫着他「蓝公子」。
但起码,完颜金那怪胎终于安排某人看得见他,照料他生活所需,免得他自生自灭最后完蛋,这样他完颜金想要的替身就报销了。
想到这里,赵徽就忍不住嘴角上扬,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是嘲讽还是自怜?无论是哪个,于现状都无改善之力。
所以想这么多有用吗?
看着头顶上飘落的片片枫叶,他这么问着自己。
飒飒风过,每片飘落的枫叶似乎都在回答他——无用,无用……
掬一枚殷红的落叶,轻轻吻上,落叶的腐败气息袭进他的鼻间,他忍不住深深的一闻,这落叶就像他,看起来虽然美丽,但实际上不过是会迅速腐败的东西,想到这里,他手用力一捏,枫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碎在他手上。
这世间,有什么是永久的?
他想不出答案,烦乱的心驱动着双脚四处的溜达。
整个安王府,除了他的随身侍仆阿福看得见他外,其它人根本就看不到他,所以赵徽很自在的随意走动。
他走到帐房,无所事事的站在帐房先生身后看他算帐……嗯!算过来算过去,真是很大一笔数目,而且还算错了,少算了不少,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声指正,毕竟他是个透明人。
毕竟他是人人知晓的无能君主,亡国之君,不是吗?
毕竟就算算错,减少了这么多,也是他安王完颜金的损失,跟他没有关系,不是吗?
走出帐房,赵徽又四处闲晃,晃到了马厩,远远的就看到他熟悉的身影,多年来,他一直又惧又怕的人,如今一身狼狈,灰头土脸的铲草喂马,任谁看了都会感伤,更何况他是他的儿子。
只是现在的父皇恐怕不会承认他这个当了男宠的儿子,也罢,他还奢望什么呢?以前在宫中,他不是早就知道,他对父亲来说只是个好用的傀儡。
想到这个事实,赵徽的心情还是不由自主地黯然下来,唉!自己的修为果然还是不够,做不到平静无波。
缓缓转过身,他缓步离去。
「老头,动作快一点,王爷要出去,还不快把马备好。」
身后传来了某人的声音,他身形顿住。
「是、是,小的马上就去准备,总管大人息怒。」那卑微的声音,哀求的音调真的是他那威严的父皇?
赵徽微微向后偏头,就看见他父皇惶急的身影穿梭在马厩间,他眯起眼睛,再仔细的看,父皇的王者气势消失了,从一个君王变成一名普通百姓?
他不敢相信,犹记得父皇威风凛凛的高吼「士可杀不可辱」。那英姿仍刻在脑海,如今全被这猥琐的姿态取代,还以为父皇会比他坚持,没想到也不过尔尔。
「王爷来了,还不跪下。」总管喝斥着。
赵壬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恭迎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