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奔进客栈的时候,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跤。虽然双臂挥来挥去,仍是不由自主的向前跌去。
咦?不痛……这店家很有先见之明嘛!知道美丽无双的怀安公主要来,便放了垫子迎她。真是的,她一向行事低调,可无奈……人生得太漂亮,就是容易泄露身分。这垫子不错,虽然不太软,还有些旧,不过尚称好用。
她的头一点一点的往上移,“这垫子,做得很像人呢!”她喃喃自语,装作满不在乎的从男子身上爬起来。
男子一瞪。“我就是人!”
赵乐燃瞪大了眼。“啊,仔细一看,倒还真有几分像人。”长得太普通了,一点都勾不起她的兴趣。
见换上便服的侍卫已经跟了进来,赵乐燃蹦蹦跳跳的走了几步。
“于兄,你身后全是尘土。”
男子道:“别提了,那小姑娘简直……算了算了,我不跟女流之辈计较,咱们还是快点去书肆吧!”
“等等……”
“冯老弟,你有什么事吗?”
男子一抬头,发现拦住他的不是好友,而是刚才那位小姑娘。
赵乐燃把姓于的男子往旁边一推,眼睛直直的朝“冯老弟”走去。“你女扮男装对不对?”
“姑娘……你弄错了吧?”青年并不习惯与女子接触,红著脸回答。
赵乐燃把双手平贴在青年的胸前,“平平的?”
青年的脸像火烧一样,愣在那里任她胡作非为。
“当然平平的!你以为他是姑娘啊!”姓于的男子瞟了她几眼,便拉著好友离开。
“他虽然长得极好,但跟我心目中的桃木哥哥还差了一大截。”自言自语的坐在桌旁,她把脸埋在臂间感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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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围意。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终日劈桃穰,人在心儿里。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注一)
清丽缝继的歌声自车外传来,赵乐燃好奇的将头探出去,想看看唱歌的男子是谁。
天,天啊!她瞪大了双眸,生怕看花了眼。
从来没见过这么厚脸皮、这么花枝招展的男人。
她吩咐护卫把马车速度放缓,而自己则睁大眼盯著那男子的一举一动。
因为角度与距离的关系,她一直看不清男人的脸,只瞧见他手上举著一条大大的布条,上面写著“欢迎相公回家”六个人字。
男子的后面,挂著长长的横幅,横幅上面也写了很多字。
“一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妄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注二)她轻声读出横幅上的字。
有断袖之癖的男子,她并非没有见过,但却没见过这样招摇的。“鬼焰,本宫要下去看看。”
“是,公主。”
“相公……”男子骑在大门口的石狮子上面,突然喊了一声。
一个看热闹的老百姓好奇的望过去。“啊!那不是阮大公子吗?”
旁边的妇人道:“一定是弄错了,阮大公子可是杭州城里出了名的君子,怎么会闹出这种丑事来?”
“那也难说,阮公子二十多岁还没有娶妻纳妾,也许他真的喜欢男的。”
“怨歌长得比女子都要漂亮,阮公子会对他动心也算合情合理。”
赵乐燃好奇问道:“怨歌?你们讲的是骑在石狮子上的男人吗?”
青衣老者看了看她,“小姑娘,你刚从外地来吧?”
“我从临安来。”
“怨歌是挽月轩里有名的艺伎,也是挽月轩中唯一的男艺伎。”
杭州城中,有一部分声色场所是专作銮童买卖的。他们买进容貌秀丽的少年,专供那些有钱大爷玩乐;而挽月轩,却是其中的异数。
挽月轩,有三怪。
第一怪,挽月轩里的姑娘以才华歌舞出众著称,如果能赚进大把的金银,便可以保留清白之身,直至有良人将其赎回。
第二怪,挽月轩从里到外,都不像青楼。具体像什么,去看了才知道。
第三怪,挽月轩的花魁状元,是个男人!每次的花魁大赛,他都是最出众的那个。据说,这个位置他坐了八年。
口里含著刚买来的糖果,赵乐燃心里纳闷极了。“那个阮大公子,竟然那么害怕那个叫怨歌的男人。啧,还以为会有感人的场面,没想到只是无聊男子的恶作剧罢了。”
更气人的是,她离得太远,连那男子的长相都没看清。只知道那个阮大公子被气得面色铁青,又被怨歌一路上追得极惨。
回到客栈,鬼焰将公主方才交代他去准备的东西送进房。
“公主,这是您要的碎银和旧衣衫。”鬼焰放下衣物,吞吞吐吐的问道:“公主,您要这些做什么?”
“身上带著银票,想买个小玩意儿都不方便。碎银用起来方便些,省得被扒手盯上。至于旧衣……”赵乐燃黑眸一瞪。“鬼焰,你以为本宫要做什么?”
鬼焰慌忙陪罪,生怕惹了这骄蛮任性的小公主。
她站起身,“鬼焰,我要睡一会儿,你们在外面好好守著。”见鬼焰退出房门,赵乐燃便拿著旧衣走到屏风后面,将身上华丽的袍子脱掉。
白嫩的肌肤裸露,肩头与后背竟有浅浅的伤痕,似乎是很早以前受的伤。
赵乐燃换上旧衣,把头上毛茸茸的钗饰除下,只在鬓边别了朵纯白的绢花。
“娘,琅儿回来看您了。”她对著铜镜中的自己微笑,一副纯真无邪的模样。
此次出门,她一个宫女都没带。侍女不同于护卫,她们总会贴身伺候,有个风吹草动,便会像鬼一般出现。若是如此,她哪还有机会溜出去?
秀美的玉手轻轻的推开阁窗,她轻手轻脚的翻过窗台,跳到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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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祖宗,你又哪里不高兴了?弄得颜面无光的是我宝娘,可不是你啊!”当街追著男人跑,真是……
风情万种的女声从暖阁里传出,半开的朱门露出宝娘风姿绰约的身子。
“再这般胡闹下去,你纯洁可爱的形象会被毁坏的,你这么可爱天真善良,不解人事。若是阮大公子色心大发,你哭都来不及。”宝娘哭丧著脸,抹著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宝娘的后半辈子幸福都押在你身上了。”钱啊,她的银子、金元宝、珍珠宝石,全要靠他来赚。
窝在角落里坐著的男子,像是个哀怨的小妾。他的黑发蓄得很长,直顺的垂到大腿,他美丽、孤独,带著叛逆与我行我素。
“说句话嘛,我都训了你半天,你就不会解释一下吗?那个男人你怎么认识的?恩客?老天爷,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幸福’被夺走啊!”她的钱,她那可以堆得好高好高的钱。
看不惯女人的夸张模样,男子索性把头埋在膝间。
宝娘走过去,蹲到男子身边。纤长的指滑过男子清丽唯美的脸。“高兴起来吧,怨歌,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很压抑,总想惹出点麻烦来分散精力。可是你该想想,有些乱子不是那般好收拾的。”
“你不要乱说。”怨歌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清亮、诱惑。
“你只有难过的时候,才窝在角落里不说话。”一窝就是几天,任谁来劝都没用。宝娘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只要看到他这个动作,便会跑进他房中念个没完,直到他有反应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