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跟方董通了电话。」
霞飞眼中闪过一抹恼怒,握紧双手。也就是说--他根本没考虑过她喽?
「还有事吗?」他问。用刻意疏远的冷漠嗓音掩盖他的失望伤心。
霞飞拳头越握越紧,他把她当什么?他冷漠的态度令她的胃像在燃烧,一把火烧上脑门。她抬头,梓然咆哮:「你混帐!」
蔚茵茵敲门进来,就惊骇地听见这声咆哮。她僵在门口,脸色尴尬,瞠目结舌,她有……有没有听错,她的笨徒儿骂梁振衣混帐?!还没回过神,霞飞已掉头冲过她身旁离开。
茵茵硬着头皮进来关上门。「呃……这是今天要签的案子。」她战战兢兢地将文件放到梁振衣桌上,深怕被台风尾扫到。
梁振衣缄默地翻看文件,蔚茵茵还是忍不住斗胆问一句:「你和霞飞怎么了?」
梁振衣签字,没答腔,脸色阴郁。
茵茵冒死又问:「不是很喜欢霞飞,舍得去纽约?」
梁振衣苦涩一笑,停住签字的势子,给她一句颇值得玩味的话。
「正是太喜欢她,所以……我去纽约。」他想得很多,他考虑得好清楚,他做了一个他自认最好的决定。他只需要一点时间冷静。
茵茵听得困惑,梁振衣抬头望住她,他缓缓挑眉。「还不懂?」
她很无奈地耸耸肩。「有时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你做了啥事让她拿发火?」
「……」梁振衣低头,盯着暗褐色桌面,苦涩道:「我做了什么?」他一直想做的只有宠爱她,但是爱情真辛苦。霞飞懂不懂--男人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些话根本问不出口。
「唉呀!」温婆婆欢喜地坐在桌前,桌上丰盛的菜色叫她笑咧嘴。「这么多菜,要把我撑死啊?!」她刚回来,神色疲惫,表情却很愉悦。这趟旅程真了了她心愿,她看见年轻定情时看的日出,温暖的晨光映入她的老眼时,她感觉老伴好像也来看她了。
霞飞帮外婆盛饭。「多吃点啊!你好像瘦了!」
外婆呵呵笑。「你也煮太多了吧?」并不知道原先霞飞想请梁振衣来。
霞飞勉强微笑,她不想扫外婆的兴,笑着听外婆直说这趟旅程有趣的事。她听得恍惚,一直献砒的都是梁振衣冷漠的表情、冷漠的语气。
「飞啊--」温婆婆用筷子戳戳发呆的孙女。「ㄟ,换你说啊,你去旧金山见那小子,怎样,高兴吗?」
霞飞回神,丢下一句:「我们分了。」
「什么?!」温婆婆震撼,瞪着霞飞,随即白砒胸口宽慰一句。「我许的愿终于实现了,太棒了!」
「外婆!」霞飞瞪她。「哪有人希望外孙女失恋的?」
「干么?」温婆婆瞪着霞飞红红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好伤心啊?那小子又不好,你听我的,你绝对可以找到更好的人,你们公司那个总经理不是对你--」
「外婆!」霞飞打断她的话。「吃饭啦!」
温婆婆还不死心。「真的,那个总经理真的对你有意思,外婆绝不会猜错--」
「吃点蒜苗腊肉。」霞飞转移话题,她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事。
温婆婆不知外孙女心在淌血,还白目地净往她死穴踩。「那个总经理啊,你要给他机会,他肯定--」
「他、要、去、纽、约、了!」霞飞拍桌咆哮,吓得温婆婆筷子都掉到地上了。
温婆婆捡起筷子,不敢吭声。恐怖恐怖,霞飞发飙了,她看霞飞气冲冲地埋首吃饭,哦,原来她真正伤心的是这事。
唉!温婆婆叹息,不敢再乱说什么,只是帮霞飞挟菜。「乖,多吃点,你拿瘁瘦,外婆看了好心疼。」她罗罗唆唆地唠叨。「外婆出门那麽久,不知有多想你,外婆看见山上的星星,就许愿希望活久一点,不然我可爱的霞飞怎麽办。」
「神经!」霞飞瞪外婆一眼。「又不是流星,你乱许什么愿。」
温婆婆帮霞飞舀汤。「管他的,我看到神木,我也许愿,希望我的乖宝贝跟那个浑小子分手,要不然我死了,让那臭小子照顾你,我可不放心。」
「胡说什么啊!」霞飞踢外婆,笑了。「哪有人许这种愿?」
「怎么没有?」温婆婆认真又说。「我看见日出啊,我就许愿,希望快点有个好人,宠我可怜的霞飞,她一早就没父亲,妈又走了,我的霞飞孤零零的多可怜,要有个人疼就好了。」
霞飞瞪她。「外婆疼我就好啦!」
「傻丫头,外婆会死的。」
「你别乱说啦!」外婆怎么老说死,讨厌!
温婆婆呵呵笑。「你舍不得啊?外婆要死了就可以去看你阿公啦,所以哪天我死啦,丫头,你可不准哭啊,要高高兴兴地,因为外婆和阿公终于见面啦。」温婆婆说得霞飞大声抗议。饭后,她穿上霞飞送的花外套,拿出给霞飞的礼物。
那是一包绑得紧紧的花袋子。
温婆婆催促道:「快拆啊!」
绑得很紧,霞飞使劲扯了半天,终于霍地打开,瞬间眼前一片红,那细碎的红飘落,扑上她的脸,打上她惊愕的表情。
她听着外婆高兴地嚷:「好漂亮对不?山樱花ㄟ,外婆帮你检的。」樱花瓣撒得霞飞一身。
「你阿公说看见山樱花就会有好事发生,飞啊,你看见了,一定会有好事喔!」
霞飞想起外婆在寒冷的山林为她捡了那么多山樱花,她的眼睛变得也跟樱花一样的红了。她揉着眼睛,忽然蹲下来,抱住膝盖嘤嘤哭了起来。
「唉啊,哭什么啊?」温婆婆赶紧抱住外孙女哄她。「乖喔,别哭啦,把好事都哭跑了,别哭、别哭!」
外婆对着神木许愿,她就真的跟徐少钦分了。
那外婆跟阿里山的日出许的愿,会实现吗?霞飞偎在外婆温暖的怀抱底,摸着的是跟梁振衣一起买来的衣服。不灵啊,因为她以为的幸福,就要离开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他给的温暖和爱情原来像流星,灿烂地闪过她眼前,她看见了正开心时,怎么就隐没黑夜底了?
欢送会订在星期四,方董订了钱柜最大的包厢,V.J.同仁出席,大家在包厢内抢麦克风,争着要唱歌。
在角落一隅,昏暗的一抹高大侧影,梁振衣落寞地吸菸。
蔚茵茵猛打电话,催促霞飞。她从不迟到的,时间已过了一个钟头,她却迟迟未出现。茵茵清楚,梁振衣最想见的人只有霞飞。
方董倒是很开心地和男同事们拚酒,划起酒拳,热闹的气氛中,梁振衣默默吸烟的身影看来益发寂寥。
窗外细雨纷飞,雨丝斜打上窗,蜿蜒的雨痕也似霞飞脸上的泪痕,断断续续,密密地消。
「外婆……」她缩着肩膀坐在省立医院的病房内。
温婆婆面色苍白,躺在病床上。
忆及方才慌乱的场面,霞飞吓得一身冷汗。
外婆有午睡的习惯,可是今晚她要出门参加欢送会的时候,外婆都没醒。她察觉有异,敲门进去,才发现外婆不知昏迷了多久。
是天气太冷吗?外婆血压过低,虽然已经急救过了,但是情况仍不稳定。
霞飞无助又害怕,守在病床前,一直紧握着外婆的手。
护士推车进来帮温婆婆打针。
「她没事吧?她会醒吗?」霞飞心急地问护土。
「你别担心。」护土小姐亲切地微笑道。「天气太冷了,她血压过低,又有糖尿病,才会昏迷……」她调着点滴高度。「明天应该会醒吧?你甲砒帮她保暖。有事的话,就按紧急钮,值夜的护士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