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神色俱变,「白少侠是想,只有除去燕王才是彻底消除祸患之法。他要闯下泼天大祸了……」
「燕王身边都是夜杀的杀手,慕飞一个人去太危险!」何昭宇哪里能躺得住?
江云恨道:「这小子总是喜欢行冒险的计策,一次能成功,怎么可能次次这样幸运?等他脑袋要落地,才会后悔。」
苏默沉声道:「如果他杀了燕王,那才是真正的后悔来不及了……」
何昭宇惕然心惊,森森寒气直涌上来,挣扎着问:「苏大人,为什么说,慕飞杀了燕王便是后悔来不及?」
无言地看着那饱经磨难的人,深深的怜爱与痛惜在苏默心头萦绕……
燕王是你亲生父亲,这一句如何说得出口?
是父子相残,还是背逆朝廷,何昭宇,你只能选择其中的一样。不管选了哪一种,心怀仁爱的你,都无法承担如此沉重的压力……
上天为何要逼你到绝境?难道,当真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给你?
「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大人不能对何昭宇明言?」何昭宇心细如发,早已发觉苏默的异状,一挺身,竟然下地站起。动作太过剧烈,眼前一阵昏黑,差点栽倒。
月明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他,「你不要命了?」
何昭宇捂住胸口,不住地咳嗽,眼睛却执拗地看向苏默。
苏默心中一悸,何昭宇的眼神何其绝然,不复从前的沉静清淡,虽然不是凌厉的杀气,却令人隐隐生惧……
舵爷之死,到底改变了何昭宇什么?未来对何昭宇又是怎样的?
那一句话盘旋心中良久,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刚受重创的何昭宇,怎能禁受得住再一次的打击?
「燕王的夜杀极为厉害,我是怕白少侠出事……」苏默神色不动,淡淡而言。
何昭宇深深地看着苏默,忽然微微一笑,「大人说的是……」
苏默心中一痛,黯然无语。
碧湖急道:「还多说什么,出兵救人要紧啊。」
「燕王既已出兵定海,司马先生必然被监视了。为了白慕飞的安全,此事暂时不能用飞鸽传书告知司马先生,以防燕王的人截去信鸽。」苏默看着月明,「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月明苦笑,「偏偏我们江河湖海四人全在嵊泗岛,而我两个哥哥都不知去向,至今杳无音讯。看来我们只有立刻出发,追上白慕飞,阻止他行刺!」
江云一拳砸在桌上,「本来我已不想再动干戈,为了那个小混蛋,这一仗只有打了,而且非赢不可!」
***
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锋,兵力薄弱的定海便被攻破了,燕王大军长驱直入,占领定海主城。
虽然海盗盘踞定海,岛上也有不少原来的居民。因江云善待百姓,岛上居民安居乐业,都很拥戴江云。
燕王双脚踏上了定海的土地,不禁感慨万千。
多年前,作为水军主帅,他曾经占领过这座岛,当时正值壮年,意气风发,豪情壮志,挥斥方遒。放眼天下,谁能及自己天纵英明,韬略过人?
然而世事无常,他又怎会想到被贬到蛮夷之地,抑郁度日,失去了最心爱的女子……
司马衡瞧瞧旁边寸步不离的陈贤,微微苦笑。自己想尽了办法,本以为拖住了燕王,可是燕王却暗中指挥秋无痕,拖了乐之舟调走的三只大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定海,快得自己连消息都来不及发出……
一代枭雄,果然不是轻易能对付的!
金风不动声色插过来,挡开了陈贤。
别看陈贤文弱书生一个,这紧跟的本事倒是不小,好似牛皮糖,不知怎的便会出现在司马衡身边。加上司马衡也是书生一个,又不会轻功和反追踨,只好整天气闷地对着陈贤那张笑嘻嘻的脸。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若不是顾虑司马衡的安全,金风早就想给陈贤一点苦头吃,免得他监视得起劲。
不过,金风也颇有得意之作。他一眼便瞧破了陈贤和宁穆之间的暧昧,在两人欢好之时故意撞个正着,结果闹得满船沸沸扬扬,连燕王都不得不出面,严厉训斥了两人一顿,勒令他们不准往来,金风想起来便要笑。
陈贤一见是金风,又气又恼,面皮上挂不住,闪到一边去了。
众将簇拥着燕王向聚义大厅走去。突然,前方一片混乱,吵嚷声乱作一团。周围一些老百姓也向前挤,个个神情激愤,若不是卫队挡着,便冲过来了。
燕王眉头一皱,吩咐:「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宁穆领命去了片刻,押来的是一名牙将,跪在燕王前面。「王爷,此人不听将令,抢掠了百姓财物,请王爷发落。」
那牙将慌张道:「王爷饶命,末将只是拿了几件首饰,并不敢伤了人命,末将随王爷征战多年,求王爷饶了这一回。」
一时之间,四周都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投向燕王。
燕王淡淡道:「本王将令已下,三军不分上下,一概必遵。你既违将令,军法不容。你的家小,本王自会代为照顾。」
一声断喝:「立斩不赦,人头高悬三日,以儆效尤!」
霎时间,那牙将人头落地。谕令遍传定海,人心顿时安稳下来。
此刻,霞光满天,七彩变幻,投射在燕王身上,衬托得他好似天神一般神威凛凛,目光一扫,众人无不折服。
司马衡默然,燕王当机立断,既镇了军纪,又收了民心,如此厉害,连苏默都未必是对手,朝廷之上,又有何人可及?
越来越沉重的压力,逼得司马衡透不上气来,满怀忧虑,念及未来,竟是郁闷之极。
一名探子飞奔前来,「王爷,江云的船队已向定海驶来。」
「来得这样快,不像苏默行事风格,莫非出了什么事?」燕王察觉到其中微妙难言的变数,向秋无痕使了个眼色。
秋无痕心领神会,悄然隐入人丛中。
***
茫茫大海无边,快舟如箭,乘风破浪疾驶。
白慕飞昂首立在船头,海风扬起了如雪的白衣,翩然欲飞。
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照曦,这是为猫儿而铸的剑,如今,到了该出鞘饮血的时候……
不管前方路上有多少荆棘,我都会用手中的照曦扫平……
一名水手忽然道:「头儿,快看,那里有艘船,好像是攻嵊泗岛的大船。」
白慕飞一怔,仔细瞧去,果然不假。上嵊泗岛之时,他率海盗与之大战,后来大船仓皇逃去,为了救人,他也没来得及追,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上。
一咬牙,命令:「靠上去,不能放过杀害舵爷的凶手!」
虽然快舟上只有三十来个人,可是海盗们一向凶悍,根本不管那么多,当下便靠了过去。
驶得近了,众人才看清,那大船只在海上漂荡,既未升帆,也无人划船,一派死气沉沉。
白慕飞十分奇怪,待快舟傍到大船边,等了片刻,仍然不见有动静,便悄无声息地攀上船尾,如壁虎一般游上船舷,微微探头一看,不禁失声而呼。
船上一片死寂,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甲板上桅倒帆裂,兵器丢了满地,显然经过一番恶战。空气中散发着腐臭的气味,令人作呕。
其余的海盗见没有危险,也爬上船来,见此情景,个个吓得目瞪口呆。
好容易众人镇定下来,四处检查了一下,竟没有一个活口。白慕飞粗略点了一下人数,死者在二百余人左右。虽然这些都是杀害嵊泗岛百姓的凶手,可是死得这般凄惨,众海盗也觉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