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想等事情结束,不管成不成功,他都要叫叶岚找个人继承观天门,然后回到他身边。
现在他却发觉叶岚另有打算。无论如何,叶岚都不可能跟慕容云飞动手,那结果不是送慕容云飞走,就是送走叶岚。
温清玉觉得无比烦躁,不知如何决定。当年在皇上和开平之间,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抱了开平就走,现在呢?在叶岚和慕容云飞之间,他该保住哪一个。
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温清玉觉得十分烦恼。
“……你在做什么?”
温书吟从外面回来,就看见温清玉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难得地看起来犹豫不决的样子。
原本只要遇见温清玉,温书吟都会绕条路走,自从桑儿死后,也许是内疚,也许是看到了温清玉的另一面,他对他的态度也开始有了转变。
温清玉回头,笑容不变。“没什么,年纪大了,夜里老睡不着,就出来走走,我以为你要早上才会回来。”
温书吟迟疑了下,“我听说云飞的事……所以就回来了。”
“这孩子居然能瞒这么久,也真亏他能忍,不过他一天也没休息,就净在府里乱走,让他早些休息,你明天再去找他吧。”
温书吟想到方才他想去找慕容云飞的时候,发现他不在房里,只见颜磊的房门紧闭,里头也没亮灯,就放弃去找他了。
“……那我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温书吟丢下不太习惯的关心话,转身要走。
温清玉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道:“你还恨吗?”
温书吟停下脚步。很久没听到温清玉这么问了,记得从五岁起,每年他生辰的时候,温清玉都会问他一次。
一时之间竟不记得自己以往是怎么回答的。
不过,现在真要问他还恨不恨,他也不知道。‘报仇’这二个字对他而言,曾经深沉地重刻在他心上,想抹也抹不掉。
但现在,已经习惯了那份重量,他已经不知道那算是恨还是不恨。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然回答。“恨不恨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但要做的事还是要做,不做我永远无法把它放下。”
听见温清玉的轻叹,温书吟握紧手上的剑。“你答应过我的,等我帮你完成了你要做的,你会让我去做我该做的。”
温清玉想他正该是意气飞扬的年纪,却被困死在这里,只是不知困住他的是自己,亦或是他手上那把剑。
温清玉缓缓地点头,“我答应过的,我不会反悔。”
温书吟跟他对望了一阵,不知还有什么可以说,于是回身,“我去睡了。”
走了二步停了下来,可是没有再回头。“……可是我从来,就没有真正恨过你。”说完举步离开。
留下温清玉一个人,在院里叹息。
***
六天后,正是夕阳西沉时,于东城门前。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无人的广场前,夕阳西沉后,只要城门一关这里便不会有人。
司徒翌隐身在大树后,待马车停了一阵,他确定四周无人才现身。
“殿下,小人依约来了。”司徒翌恭敬地站在马车前。
小楚替宋冬环开了车门,他依旧手执绢扇,轻巧掩下他那张漂亮脸蛋上古灵精怪的笑。“不错,敢回京里来,表示你真有胆子,不过要跟着我可不是有胆子就够了……你了解吧?”刻意在话中停顿了下,宋冬环的意思司徒翌怎么会不明白。
“小人明白,殿下要小人怎么做?”司徒翌低下头掩住笑容。
如果他那天没有看错,马车里的那个人应是五年前退出江湖,人称‘单骑千山过,刀落万里平’的铁骑易非。
据说他生在边关战乱之时,十二岁从戎,十六岁已是长孙将军的前锋骑兵队里最勇猛的一个。
刀落万里平便是长孙将军曾赞他的一句话,在战乱结束后他离开军队走遍江湖,就靠他的一把名刀‘破阵’和爱马‘霜白’。但五年前他突然消失踪迹,其后再没有人见过易非的刀和马。
原来是入了越王府给小太子作伴。司徒翌暗笑,纵横沙场骈驰江湖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得找个靠山靠,就算如易非这般铁汉不也如此?
司徒翌知道易非早年沙场上争战曾受过重伤,后因内伤郁结而功力大减,现在若要对上他,自己并非毫无胜算。
“你还真有把握哪。”宋冬环微笑,回头朝马车里说话。“那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谢谢殿下。”
司徒翌眉心一拧,这声音跟他上次听见的不太一样,而且他似乎曾听过这个声音。
他抬头,只怔了下随即冷了面色,“殿下,这算什么?”
宋冬环眨眨眼,却是笑得开心,“测试你的能力呀!你今天若是杀得了他,为了你这等人才,就算跟温家作对,我都把杀了他的罪给你挡下,这等时节你都会想着要靠哪边站了,何况身在宫里的我呢,正好我迟迟无法决定该靠哪一边,这就赌在你身上了,瞧我把这么重要的决定都栽你在身上,你可得好好表现呀。”
望向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的慕容云飞,司徒翌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他还有什么能力站在他面前。
“慕容总管,倒是久违了。”司徒翌盯着他的右手。
慕容云飞回以微笑,举起他的右手,“不用看了,如你所愿,这只手废了。”
司徒翌挑起眉,不了解慕容云飞的反应。
“在你临死之前,我要告诉你,你犯了多少错。”慕容云飞尽力保持冷静地开口。“你杀死的那个姑娘,她姓温,闺名凤仪,是现在相国温清玉的独生女,更是当今皇后赐名,皇上御封的桢祥郡主。”
慕容云飞望着司徒翌渐渐泛白的脸色,想他无论如何都要带着这颗头去祭小桑。
“可是你杀了她,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姑娘,还没有许人,也什么都不懂,她连叫相爷一声爹都来不及,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吗?”慕容云飞缓缓地拔出剑来,用他的左手。
而司徒翌在看见那把剑的时候,才真正地脸色苍白,这才知道为什么慕容云飞可以这么有把握的站在他面前。直盯着慕容云飞拔出他的剑,他冷冷地笑,“不晓得慕容总管是否悟出破冰剑法和离火神剑谁强些呢?”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慕容云飞冷笑,飞身朝司徒翌冲去。
日落时分,夕阳完全落下的时候,天色一片漆黑。马夫小楚在马车周围燃起三把火,就着那一点火光,刀光剑影闪烁不止。
离火剑墨黑剑身在黑夜里竟淡淡流转火般红光,在火把照映下仿佛烧红的铁块一般地赤中泛黑。
每种剑法与兵刀,均有天生相克与相迎的相性,赤黑的离火剑迎上艳火般通透轻薄的碧红刃,竟似铁匠烙铁般地轻易可断。
“你瞧谁会赢?”宋冬环斜倚在易非身上,凝神注意火光闪耀之隙,两剑交击的剑光与飞跃的身影。
易非拉了条狐裘包住宋冬环,“碧红刃要赢过离火剑是不可能的,要是司徒翌不废了慕容云飞的右手,拼死一战,也未必讨不了好,这就是命中注定。”
一点火光在离火剑端舞动,而剑在慕容云飞手上。剑走火舞绵延缠绕,光影流转之间碧红刃竟不知不觉变得暗淡无光,因为火红的闪动全在离火剑锋上,没了光彩的碧红刃要如何得胜?于是在离火剑削断了碧红刃的时候,胜负已分。
剑断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