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回来了……”刻意的转了视线,没有望向颜磊的脸。
“你不高兴吗?”听见颜磊的回答,慕容云飞愣了一下,望回他仍是没什么表情的脸。
“当年他走,嚷的最大声的也是你,七年前一句话也没留就离京找他的也是你,整年念着他没回来看我们的也是你,现在他回来了,你不该是最高兴的人吗?”颜磊这才抬头望着他,清亮的眼神总能看穿一切。
“呃……我……我很高兴呀……”慕容云飞移开了视线,开口的语气却有些不甘不愿。
“那不就好了。”微扬了些角度的唇,看似微笑。
果然是很高兴吧……
闭上嘴没有再说话,看着他的师兄起身收拾桌上的东西,暗自叹了口气,伸手制止。“师兄,我来就好了,你去休息吧。”
颜磊望着他不悦的神情,想着他这个师弟自小就不曾掩饰过情绪,总是把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一望便知。
“情绪影响你的判断力。”颜磊开口。
慕容云飞愣了下,不晓得如何回答。只好呐呐的回着。“……我知道……”
“小心点,别再让我看见你受伤了。”说完,颜磊像来时一般,安静地回身出门。
用力地叹了口气,慕容云飞把自己重摔在床上,“你真知道什么情绪影响我的判断力就好了……”
慕容云飞喃喃地念着,一整晚只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第四回
双手枕着头,温书吟舒适的躺在床上,享受着丝被凉滑的感觉,像拥着一个美人。
他躺着,可是他没有闭上眼。
因为他想睡,所以他不能闭起眼睛,他只好不断思考着。
已经很久没有想睡的感觉了。有多久没能入睡,仔细一想大概从五岁起吧。那一天,是一辈子记在心上的痛,让他夜不成眠。
起初是怕。
因为怕,所以不敢睡,不敢合上眼。
再来是怒,所以不愿睡,也不肯睡。
最终是惯了,所以不想睡,也不能睡了。
二十多年来,几千个夜里,自己只是这样闭着眼,屏住气息的,听鸟、听虫、听雨、听风。
也很久没有想睡的感觉,直到他望见那个人为止,他一见那个人,他就想睡,用力克制着,才没在人前打着哈欠。
他不解。那个人的确美,的确柔,或许的确让自己心动。
但为什么他看了他就想睡?
倒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单纯的,想睡。
但这个念头比他起了非分之想还让他心惊,他也许可以要了那个人,但他却不能睡在他身边。
因为他不能睡。在他做完他该做的事之前,他不能睡。
绝对不能。
远远的,除了鸟鸣声外,还有女子们细细的谈笑声,他还是没有闭上眼睛。
一整个晚上,他几乎想过了他的一生。每一件发生过的事,每一个他记在心上的人,还有,他这一次回京的目的。
只要再过二个月,他就能去做他真正想做,也是真正该做的事了。
只要二个月,他在等自己的生辰。
轻轻的有人拍了拍门,是个女子。
“侯爷,清晨了,奴婢打水给你洗脸。”轻轻推门入内的是个清秀的小婢女,远远的还有五个女子在观望着。
温书吟起了身,望着那婢女,细小的瓜子脸,有对灵秀的大眼,清澈的像望不见底,和她不同。这对灵秀的眼要是像潭清澈的小水塘,那她的就像是无底的深渊。
你不知道她有多深有多远,里头藏的是什么样的情感。就算她嗔着笑着,眼底还是一片望不见底的深渊。
“……侯……侯爷……”也是望的久了,那婢女低下了头的羞红了脸。
“叫什么名字?”温书吟心底想着她的眼、肩,想着她的模样,随口问着面前年纪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孩。
“奴……奴婢闺名秋玉。”低着头细细的嗓音带着羞涩。
每个丫环在进府前都听过这个小侯爷的传说,年已二十五却尚未婚配,若是看上了哪个丫环,就算是收做妾也富贵一生。”
“我说过东院不要人伺候的,记得吗?”轻轻的在门上敲了两下,颜磊站在门边,打断了小女孩的幻想和温书吟的思考。
“是,是奴婢晓得,奴婢告退。”婢女慌忙的开口,回身离开。
掩上了门,颜磊望着温书吟用水泼着脸,“别望着人想事情,怎么这个习惯还改不掉。”淡淡的开口,颜磊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早些进来,我就不望着别人想事情了。”温书吟笑着,脱下了上衣用着刚刚婢女带来的手巾擦着身子。
颜磊静静的没说话,等着他擦完身子再换上干净的上衣,“你赶走了我的婢女,是不是该换你来伺候我?”温书吟笑着,望着一直静望着他的颜磊。
颜磊倒是没说什么的,起身走近的替他整好衣裳系上腰带。
“什么事吗?”望着颜磊一向没有神情的脸,二十年来不变,他却总能从其中探出些思绪。
“司徒翌在城外,没碰着吗?”替他系好了衣带,颜磊仰起头来望着他。
“没有。”淡笑着的回答。“回京路上后头跟着的家伙太多了。”
“是吗。”没再说什么的,替他整好衣襟,回身走向房门。“相爷在书房候着。”说着开了房门,略想了想的停了脚步,“云飞昨夜受了点伤,你小心点。”射进来的阳光映着他的侧脸,像块细雕的冷玉。
笑着贴近他回身倚在房门的身子,伸手撑住半开的房门。“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你的宝贝师弟?”
“都有。”出乎意料的回答,直率的不像他。温书吟略皱着眉,对自己这次回京的目的,他了解多少。
仔细的望着他一向令人屏息的容颜,想着初入门时的那一、二年,有多少日子是挨着这个细瘦身子才得以安心躺下的。轻轻的抚上他细致的脸,“要是就这拉你上床的话,会怎么样呢?”笑着望向近在眼前的人。
原本毫无神情的脸上漾出笑容,淡淡的,伸手抚上他厚实的胸膛,缓慢而准确的轻按在他肋骨的位置。“三根吧。”
温书吟立时的放开手,身子微退了些,笑着。“我还想活。”
“才这样死不了人的。”微微带笑的走出房门,“记得相爷在书房等着。”
望着他背影,温书吟叹了口气,再不愿意他还是得见。
重新深吸了口气,提起他不离身的剑。
再二个月……
想着,跟着出了房门。绕过前厅走进书房的时候,那个熟悉的高瘦身影正在看一幅字画。
“你觉得如何?”温和的笑容不变,那人二十年来从没有改变过他那张带笑的脸。
温书吟朝那幅字画随意望了眼,把剑往桌上放,顺手抓了颗果子,姿势不雅的一屁股坐到一旁的舒适的太师椅上。“不怎样。”
“是吗?这幅画可值三万两银子哪。”温清玉把字画随便卷卷扔到一边去。
“听说昨晚栖凤楼热闹的很。”温清玉闲闲的替自己倒了杯茶。
“喔?我怎么没听说?”温书吟啃着果子,边把腿往桌上一搁。
温清玉呵呵的笑了二声,“唐家那丫头不是你想的那种姑娘,沾上她可是玩火,别碰比较好。”
“喔?那严家姑娘如何?听说城东严家茶坊有位千金正好二八年华,不晓得沾上她惹不惹火。”温书吟冷哼了声。
“你中意的话,为父的马上八人大轿给你抬来如何?”温清玉愉快地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