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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堂不明,杨春愁自己也不明。

  因为,他已经疯了。那日他险些闯下大祸后,杨离梦便觉得再留不得他,趁他夜晚入睡之时,一记猛药强行灌下,催动了他体内的食情蛊,将他的理智啃噬殆尽。

  但是,他还不想杀他。因为他要报复。

  除了姜弱水,杨春愁不爱世上的任何人,就算是自己的亲骨肉也一样。他与母亲相似的面孔为他赢得了获取父亲真传的机会,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更多的折磨。杨春愁总是从他的脸上寻找慰藉,却又异常憎恶他,动辄便是一番拳打脚踢。



  直到他十六岁那年,依照他的命令藉由里阳王之便接近楚无咎,杀了他身边近侍黑炀,取而代之,充当黑修罗的属下,一离赤寒宫便是八年之久。这八年,足够他长大,也足够他彻底背离杨春愁,拥有属于自己的野心!

  所以,杨春愁就这样疯了,以他自己从未想过的方式提前结束了自己的人生。他疯了,余下的只剩蛮力,招式步法乱作一团,又哪里是白玉堂的对手?只几个回合,便被雪影逼得没了退路,眼看就要束手就擒!

  就在此时,这二仅的第二个噩梦出现了——杨春愁!

  又一个杨春愁!

  他无声无息,挟了一股阴风而来,趁那疯魔犹自挣扎,与白玉堂缠斗之时突然出掌,击向他的后心。

  那一掌的力道势若千钧,名为——出手成杀!因为它一出手便是要杀人,而且招如其名,只以手来取人性命,全然无须假借凶器。只不过,这招虽然厉害,却还不足以对付像白玉堂这样的高手。



  因此,这个「杨春愁」出了手,但没能成杀。他只击中了白玉堂的肩膀,将他震伤,却远远不会致命。他在惊讶之余才认出,月下那柄寒光熠熠的宝剑乃是雪影。

  「难怪……难怪……」那「杨春愁」连叹两声,「或许我早该相信『冤家路窄』这句话,若是那时没有因一念之差,不愿再多浪费工夫取你们两人的残命,此刻我便可少了两个对手……」

  在那之后细想起来,白玉堂仍是难以明了那「杨春愁」离去之前所说之话的确切涵义。

  那个夜晚,就像由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谜团组成。

  那两个人,谁才是真正的杨春愁?那封本该送往「苍山雪」总堂的信中究竟说了些什么?他此前还曾在其他地方见过那「杨春愁」吗?

  那「杨春愁」口中所指的两人一个应该是他,另一个……思来想去,只可能是展昭。

  展昭。寒冰掌。赤寒宫。楚无咎。黑炀。杨春愁。

  所有的事情仿佛就此被连在了一起,但又有诸多解释不清之处。不过,经过几日细理脉络,已可确定,关键就在两人身上:黑炀,以及杨春愁。

  ◇◆◇

  八月十九。

  段思廉已经离了羊苴咩城两日。白玉堂本与姜弱水商定,今夜再探国师府。可是此刻,子时已过,两人却仍然按兵不动。

  何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就是麻烦总是在人们最不希望的时候接踵而至。

  「影」死后,仍留在段思廉府中静待下一步命令的「风」半刻前刚接到一封书信,书信来自一路自苗疆赶回的赵珺,收信人是白玉堂。信中的内容大概讲述了他们前往苗寨求见沙晏竺的经过,但在白玉堂看来,最重要的只有一句话——

  展昭失踪了。审过那一战所抓俘虏后,确定将他掳走之人乃是「苍山雪」门主吕佰螭;而在此之前他已受重创,且双目失明。

  当这句话逐渐在脑中清晰起来,变为现实,白玉堂只觉如遭雷击,身躯微微一晃,整个头颅便要就此炸裂开来一般,恍若倒海翻江!

  「前辈…你……快些出去,将门反锁!我快要坚持不住了,恐怕会出手伤人!」

  「什么?」

  姜弱水听白玉堂断断续续说出此话,始觉事情不对,但并未立刻转身离去,而是果断上前,迅速点中了他的几处大穴,暂时将他放倒在地,运功助他护住心脉,以防走火入魔。待他终于停止了癫狂般的抽搐,呼吸逐渐平和下来,才转身拣起地上那封书信看了,此时方知情势是何等严重!

  「我要上苍山,立刻动身。」这是白玉堂恢复神志,张开双眼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你要独自前往?」姜弱水问道。

  「是。」白玉堂点头,「柏雩信中说,沙晏竺已经同意出兵助阵,此时正在路途之中。他们已经商定,由郡主带沙晏竺先回总堂与段思廉会合;他则与『剑』『胆』二人另车一路人马直攻苍山。不过我已无法再等他们赶到……」

  听到此,姜弱水打断白玉堂接言道——

  「信我已看过,也知你会如此决定。不过你且静下心来,听我一声劝。展昭是十五那日夜战之时被劫,至今才只四日。从苗疆回返苍山,便是会那『马踏飞花』绝技也要走上五、六日,何况还多带了一个负伤之人在身边,根本不可能那么快赶回。你此时就算沿途追寻,也不知掳了展昭之人究竟会走哪条路回大理。不如缓上一两日,计划周全再行动也下迟。而且,或许嘉王还会传来进一步的消息。」

  ◇◆◇

  苍山雪与赤寒宫最大的区别就是——目光短浅,心胸狭小。尤其是在吕佰螭接任门主的这三十三年中,变得越发故步自封。

  他们虽然身在江湖:心思却全部放在朝廷之中。私下拉帮结派,寻求王亲贵胄的支援,聚敛钱财和势力。一番处心积虑的努力下来,看似收获颇丰,实际却将自己圈禁在了一个极端狭小的范围之内。其门下徒属,稍有些身份本事的都能将大理朝中大小官员的官阶姓名、性子喜好好得滚瓜烂热。可是若谈起外界、离了大理,却连吕佰螭本身也不甚了解如今的江湖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他自认非常熟悉自己的「近邻」洱海月,他们一共有几处分堂,都设在何处,由何人掌管,各堂主擅长何种功夫兵刀……甚至它的门主段思廉脾性如何,这些年来都暗地里做了些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在几年以前得知了段思廉就是「洱海月」现任门主的那日起,他就知道他有反心,更知道思平后世子孙从未放弃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王位与尊荣。他没有向朝廷告发此事只是因为他在观察,观察怎样才能令自己得到更多好处。

  而结果是,段思廉此人狡诈无比!表面看来,他平日不露半点锋芒,对段素兴可称唯命是从,实际却与相国高智升私下勾结,处理王令时阳奉阴违,居心叵测。不说江湖中盛传「洱海月」门主年轻有为、如何如何,只看他在朝堂中的表现就知道,此人绝不是一个可以任他控制在股掌中之人。若是此人夺了位,当了政,「苍山雪」不但得不到关点半分油水,就连地位也可能一落干丈,他多年苦心经营,想要重回朝廷的梦想也会随之破灭!

  所以,无论「洱海月」还是段思廉都是他的敌人!

  但可惜的是,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过于看重「洱海月」的堂口和段思廉本身,而忽略了流云飞龙这条线。至今,他只当赵珺不过是个中原王爷,是段思廉趁了和亲的机会,欲与之勾结,借用大宋之力一搏而已。

  整个晌午,脑中思绪仿佛飘越了万水千山。而实际上,燃尽的也只不过是几柱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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