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爷,虽说以少胜多之战在史上也并非少数,但五十人与八百八十八人也未免相差太过悬殊……」铁瑛疑虑道。
「这五十人只是他的第一步,他的首要目的是救人。」段思廉道。「若想救出展昭,白玉堂加上那五十名高手,绝非不可能之事。至于其后,据我所知,吕佰螭此举还激怒了另外一个人……」
「您是说——王爷?」
「不错,正是柏雩。柏雩是个真正重情重义之人,必定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就算白玉堂只带五十人前往,他也会另外派人前往增援。何况,苍山雪一派醉心权术,其门徒武功造诣早已不比当初。这一战,我自有七、八分把握。」段思廉遥望着洱海尽头的苍山群峰,又露出一丝微笑。
◇◆◇
苍山之巅,白雪皑皑,十九奇峰,峰峰相连。
若只白日尚不觉如何,到了夜间,耳畔只闻风声呼啸,眼前但见银霜狂舞,映了那座矗立在峰顶的殿宇,更感阴森奇绝!山上山下,好似截然不同,两重洞天!身边虽带了御寒的衣物,望见那夜色下泛着白芒的峰峦,心中还是禁不住寒颤连连!
白玉堂在山中静待了三日,今夜始决定直捣「苍山雪」总堂,因为确切消息已然传来——吕佰螭已在今日戌时「出关」了。
事实上,吕佰螭酉时就已赶回了「苍山雪」总堂,拼命赶回。他本不想让自己如此狼狈,可途中总觉心惊肉跳,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于是一鼓作气,拼尽全力挟了展昭赶回。
回到堂中之后,他立刻修书一封,命千秋雪派人送至「洱海月」堂中。威胁段思廉说他抓了展昭,此刻赵珺等人已在他的控制之中,劝他早早投降,与他合作;他自可替他在段素兴面前多多美言,保他一条性命。
至于展昭,吕佰螭见他面无血色,一路上有气无力,甚至还吐过两次黑血,加之双目失明等症状,已猜出他似中了杨春愁的寒冰掌,如今已到了毒发之时。于是越发放下心来,全然未把他放在眼中。回到总堂也只是命人将他关在地牢之中,只在双手上了铁镣,派了两人把守。
被架入地牢丢下之后,展昭不动声色地侧耳静听了大约一个时辰,断定牢外只有两人,开始在心中思索逃脱之法。一路行来,他并未刻意隐瞒自己中毒之事,并佯装虚弱伤重,亦是不甘就此坐以待毙,欲欺得吕佰螭降低警惕。此时看来,似乎颇见成效。不过,这牢中寒风飕飕,阴潮之气极重,若无赤硝丹,恐怕他此刻早已支援不住。要想靠着一口气支撑着顺利逃出,就必须尽快——
想到此,展昭低叫了一声「这该死的寒毒——疼煞我也!」,便捂住了胸口,整个人倒在地上,全身痉挛颤抖,状似痛苦异常。
牢外两人听到动静,转头看去,想起师父嘱咐务必看好此人,不由大惊,连忙开门上前,查看发生了何事。
展昭待那两人近了身,伸手抓了他的肩臂,假借发疯挣扎,双手胡乱挥舞,摸索间抓到了一人腰间刀柄……
是武器!有了武器,便再难不倒他!
只听昏暗中「锵」的一声传来,钢刀出鞘——
头颅呢?
头颅还在颈上,只是喉间多出了一条血槽,只剩一半相连。
「你…你……你是真瞎还是假瞎?」
余下那个战战兢兢问道。此时正有一只「鹰爪」卡在他的喉咙,只要稍一用力,就可捏碎他的喉头!
「不管真瞎假瞎,你此刻是我手下败将,若想保命,便要听我吩咐,带我离开此地!」
展昭故意声音一沉,趁那人吓得浑身瘫软之时,抬手又点了他几处穴道,又开口道:「你该知我封你这几处穴道,你若轻举妄动,运用内力,后果如何。」
「知道知道,大侠饶命!小人全听大人吩咐便是!」
那人被点了穴道,又被钢刀驾颈,连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一时大侠,一时大人,哪里还敢轻易造次?当即便依了展昭所言,解了他腕上铁链自己戴了,迳自走在前方为他开道,一路小心地出了地牢,沿着堂中夜间少有人处缓步前行。
而此时,已至亥正,「苍山雪」总堂外突然起了一阵风。
这阵风不算大,也不算小,只是在一刻之内将守在堂口大门外的一众侍卫全部撂倒在地,却未惊动一个堂中之人。
风过后,天可未晴。月上笼了一层薄雾,月光透了薄雾朦朦胧胧地照下,映得地上黑一块白一块,班驳一片。
倏的,静寂中传来「扑啦啦」一阵响,似是有什么扰了林中老鸦的美梦,惊得它们扇动着翅膀飞上高空,盘旋了一会儿,重又落回了树梢,咕咕怪叫几声。暗中看着几十只全身漆黑的蝙蝠悄然无声地掠过高墙,潜进了偌大的庭院之中。
之后,一声苍鹰的低啸悠悠荡开,那几十只蝙蝠便即刻像砸在地上的瓷器一样四散开去,隐没在层层楼阁殿宇之间。
不过,夜半时分,空中会突然有鹰飞过,且这鹰还能对蝙蝠下令吗?
当然不可能。
所谓的鹰啸,与蝙蝠扑翅之声,都只不过是地面上那些与寒夜厮守之人瞌睡时,梦中出现的幻像。
那雄鹰是一个人,一个身形硕长、傲岸挺拔的男子。他着了一袭短襟黑衣,伏在一处屋脊之上,一双利目幽深冷冽,四下扫视一番,纵身朝不远处一座异常华丽、可媲美王宫殿堂的楼宇飞去了。自空中疾掠而过时,手中通体银白的宝剑一闪,泛出一抹寒凛银芒,犹如九天中划过的星子,一纵即逝。即使有人看到了那银芒,也只是匆匆一眼,全未放在心上。否则若是看清了,也就不可能如此高枕无忧了。
因为,现今江湖中的名剑不少;通体银白的宝剑却不多不少,只有三把。而这三把名剑之中,又只有一把此时恰在大理。
此剑,便是雪影。
手持雪影之人自然就是白玉堂。
白玉堂之所以潜入这座楼阁,是因为此楼奢华俗丽,竟用金箔镶嵌门窗,极有可能是吕佰螭就寝之处。
此刻楼内正亮着灯,那老贼似是还未睡下。
白玉堂私下观望了一周后,直接从屋顶翻下,落在二楼窗外,倾听屋内动静。过了片刻,只闻那吕佰螭道——
「你们都下去吧,好生看守。」
「是,师父。」屋内另有约莫三四人应了,鱼贯而出。
此后又过了不久,房内便熄了灯。
白玉堂略作思量后,纵身而去。
不一会儿,那几名摊在楼下墙边瞌睡的门徒就被一阵浓烟熏醒过来,张眼一看,立时惊叫道:「不好了!着火了!快来人啊!师父的寝室着火了!」
这般一喊,这一进院落之中立时大乱起来。紧接着,未等他们打了水来灭火,邻近几座厢房竟也烧了起来!不一会儿,火势便四处蔓延,团团将此处围了起来。吕佰螭听到声音,早气急败坏地直接自二楼冲了出来,正欲喝令众人不要慌张,却忽觉灼热的空气中似有一股奇异的寒意正在浮沉涌动——
杀手就在此处!
◇◆◇
夜半的苍山之巅是阴寒森冷的。
从几日前就已经准备好要取人性命的三尺青锋也是阴寒森冷的。
但是,那个杀手却十分奇特。
他的眼神是冷的,但瞳仁中映出的是火焰炽热的红。他的剑是冷的,可剑锋挥洒出的是岩浆喷发将一切吞没时滚烫的烈!他那袭已去了掩饰、随风猎猎飘扬的白衣是冷的,而整个人散发出的却是激昂霸气、爷爷要你人头祭剑你便不得不给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