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快住手——这五弟好不容易才醒过来,你怎么说打就打啊?」
「长嫂如母,我是教训一下这臭小子也是应该的!看他以后还这么随随便便地轻生!」
「好好,我说不过你——可是你下手也轻着点来啊!」
「知道啦,当家的——」
错不了了——这不是梦——这是——
「大哥……大嫂……」
白玉堂艰难地掀开眼帘,眼前一片刺目的芒白,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感到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脸上——
怪不得他追不到梦中之人,原来他尚在人世,根本未死!
「你们救我做什么?我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包括死——」
「闭嘴!我说五弟你也老大不小了,怎的还是如此任性?我三天三夜没合眼只为救你一条小命,你倒好,睁眼就丢了这么句话给我?」
卢大娘柳眉一挑,手指头又戳上了白玉堂的脑门子——
「大嫂,我——」
「你——你什么你?」
白玉堂才想开口又被卢大娘打断——
「你不会游水跳起河来很方便反正一淹就死对吧?你是打定了主意就算害死了展昭他也不会怪你是不是?」
「什……什么?大嫂,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一颗死寂的心猛地一震,又再次激烈地收缩跃动起来——
白玉堂一骨碌坐起身,顾不得头痛欲裂,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卢大娘,等她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
「你觉得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展昭要是真死了,我也不费这个心思救你,免得枉做恶人,等人家恨我误了他在黄泉路上追他心上人的时辰!」
卢大娘瞪了白玉堂一眼,哼道。
「大嫂,你——怕我去死才这么安慰我对不对?他的脉动明明已经停止了——」
不相信——他仍然无法相信他还活着——他不想做一个无望的美梦来欺骗自己!
「我可以骗你一时,能骗得了你一世?我知道他中了辽邦奇毒『花落叶飘零』,也知道传说中那毒无解——
你那日追展昭出去,包大人放心不下,即刻派人赶来陷空岛告知了你大哥;我们大伙才说要分头去寻你们,山才下到一半,就大老远的看到你抱着他头也不回的往江里跳;我们喊破了嗓子你也听不见,等到了近前,你们已经快被那江水灭了顶——你四哥费了好一番气力才将你们捞上来拖回岸上;起初我们也以为展昭死了,回到庄内准备替他换衣搭设灵堂时却发现他身上仍有一丝余温!我连忙替他搭脉,不知怎的,他的脉象竟是一片平和,剧毒已解!莫非是公孙先生的药起了作用?」
说到此,卢大娘连连摇头,啧啧称奇。
「他在哪?大嫂,我要见他,马上!」
呆楞半晌,回过神来,白玉堂掀了被子便要下床。
「他在隔壁睡得好好的,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哎,五弟,等等,你披上外衣再出去,你烧还没退那!小心再着了风寒!」
卢方话没说完,白玉堂已如旋风般冲了出去——
***
「猫儿!」
一把推开房门几步跨到床前,那人还安静地睡着,虽然憔悴,脸上却已没有了那死亡的苍白,呼吸平和而绵长。
他在床边坐下,慢慢俯下身,轻轻靠在他的胸口,侧耳倾听那灵魂深处传来的震动——
原来,这世上最美妙的声音不是高山流水、出谷莺啼——
而是他的心跳!
如果这天籁般的砰动消失了,他也不愿再听人间的任何声响——
只会就此与他一同沉睡——
但愿长眠不复醒。
「玉堂……你!你怎么会……难道你还是跟来了?」
仿佛感到了白玉堂的到来,展昭终于冲破了最后的梦魇缓缓张开双眼,在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孔后,不禁又惊又急,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喊了出来——
「笨猫,别急,你先看清楚白爷爷是人是鬼——」
白玉堂见展昭眼眶泛红,双肩被他握得生疼,就知道他大概是以为他们已经身在阴曹地府了。
「这……这是何处?我们究竟在什么地方?」
听了白玉堂的话,展昭一愣,怔怔地盯住他,仍不敢确定脑中所想是否真实——
直到,被猛的拥入一个滚烫的怀抱,再次呼吸到那熟悉的气息,听到他一连串的呼唤——
「这里是陷空岛!你还活着!没有死!是真的!」
「你感觉到了么?我是热的!是活生生的!」
「老天有眼,我们都还活着!我还能在人间这样抱住你!」
「玉堂……放……」
好一会儿,展昭才稍微理清了纷乱的心绪,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
「不!我不放!一刻也不放!这辈子都不会再放!」
白玉堂死死搂住展昭的肩背,霸道地喊道。
「我是说……放松一点……我就要憋死了……」
展昭安慰地轻抚白玉堂的发——
他激动之下越抱越紧,紧到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不许说那个字!」
听到「死」,白玉堂如惊弓之鸟般吼了出来,略略放松了双臂,却仍没有放开展昭。
「好,我不说,不说——」
展昭抬起双臂,用力回抱住白玉堂,再无任何顾忌与恐惧,就这样与他紧紧相拥,让自己激昂的心跳与他的融为一体,强烈地震撼着彼此的心灵,让生命的韵律一点一点抹去对方心头的伤、胸口的痛——
直到这场暴风骤雨逐渐平息,最终归为宁静。
相视一笑,让失而复得的喜悦在目光交会处静静地流淌,心中只有两个字——
珍惜。
珍惜所拥有的一切——
感情,缘分,生命;每一朝的相聚,每一夕的相守……
所谓幸福,就是此时手中的所有——
如此简单,又是如此来之不易!
谁说普普通通地相依相守、倾心低语不是一种幸福的极至——
………………
猫儿……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毒究竟是如何解的……我又不是当真如你所说是只九命怪猫、百毒不侵……
臭猫,这时倒有心说笑了?我猜……大概是那坛女儿红……
女儿红?
对,女儿红……身中剧毒,本不宜饮酒,你却一口气喝了大半坛女儿红……这也可以算是……以毒攻毒!
也许吧……我当日只为实现和你那秋日之约……不想却是歪打正着、置之死地而后生……
说起那约,你一人喝下的不做数……等你好了,我仍要与你不醉不归!
玉堂今后仍愿与我共饮么?
笨猫……我已与你交了杯……今后你只能同白爷爷共饮……
好……展昭今后……只与玉堂共饮……
这次可不止是约一季……我要与你约下将来的年年月月……你可愿答应?
我答应……我就与玉堂约了这年年月月……春夏秋冬……
………………
轻轻一吻……
相约生生世世……
此情不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