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黑裤……好。若是我说此时就要那样一身衣衫,你可能在下朝之前弄来?」白玉堂又问。
「如果白兄需要,我自可弄来。只是不知白兄……」段思廉说到此,停了下来,看向白玉堂,只等他解答。
「等了这几日,好不容易待到这老贼回了府;既然终于见了面,总要先探探他的根底。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白玉堂回答。
「白兄所言极是。如此一来,不仅可以一探究竟,还能顺便施上一个反间计!段某此前倒是考虑不周,多亏白兄心细,足智多谋!段某佩服不已,若有机会,不仅此时,就是日后成就了大业,也希望白兄能助段某一臂之力!」段思廉微微一笑,借机开口。
「段爵爷客气了,白某只是——职责所在。」白玉堂抱了抱拳,心中暗道:此时总算知道,那猫为何总爱将此话放在嘴边。某些时候,这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可四两拨千金,也的确好用。
「即便如此,段某还是要道上一声谢。」
段思廉边说,边抱拳还了一个礼——好一个「职责所在」,一言以蔽之,却将他的试探避了个一干二净,既未答应,也未拒绝,让他不知他心下究竟做何想法。若想控制,极不容易。看来,仍要从他处下手,旁敲侧击,才有可能将此人收归自己麾下。
「白兄,此刻上朝时辰已到,段某便先去了。白兄所说之事,我自会吩咐属下办好。」
「多谢。」
白玉堂颔首致谢,看段思廉下车去了,便独自在车中坐等。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有人轻轻叩了叩车窗,将一个粗布包袱递了进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套白衣黑裤。除此之外,还有化装易容所需之物。看来这「洱海月」之名绝非虚传,属下之人依令行事,手脚倒十分麻利,心思也算缜密。
如此这般想着,不消半刻,白玉堂已换上了那身衣物,重又易了容,观察过后,趁无人注意,身形一闪跳下车去,在一高处隐起观望。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沉静的王宫大殿内开始有了声响,众多文官武将鱼贯而出,各自上轿上马,回返各家府第。
那杨春愁的仪仗不仅人多势众,而且也与他那身衣袍一般,装扮得金碧辉煌,只是没有描龙画凤,过目一次,要想忘却也难。
白玉堂远远眯起双眼看准了方向,纵身而起,穿越了层层殿宇,追了上去。他心中暗咐,本欲跟入国师府邸之中,不想才跟到半途便又出了意外!
※※※
意外,意外,意料之外!
不止白玉堂,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就算耳边已经听到了那声震天裂地的轰鸣,也没有一个人想得到,杨春愁所乘的那驾马车竟会随之突然爆裂开来!
「这——这——国——国师!国师大人!」
半晌之后,漫天遍地飞舞的尘埃渐渐落定,惊得目瞪口呆的一干人等方才反应过来,开始四处寻找杨春愁——的尸体。
他们找的是尸体,而不是人。
因为那马车早已经分崩离析,人又怎可能还活在世间?
不过,杨春愁就偏偏还活着。他不仅活着,还非常兴奋和惊喜!
因为那马车虽然爆裂了,造成这种结果的却不是火药,而是一种掌法——
暴雨惊雷!
这种掌法的名字听来很是耸动,其实却是一种非常精巧细密的掌法。它发掌时拼的不是蛮力,是眼力;以眼力配合掌力,专门袭击要害——比如马车的各处接缝——令遭袭之物在一刹那间粉身碎骨!
这曾是一个女子最善用的绝招!那个女子就是他此生唯一一个对她付了心、用了情的人——
「弱水!弱水!我知道是你!我知道!离梦已经告诉我你出山了!你是来见我的!既然如此,为何还不现身?」
弱水?难不成这偷袭者是姜弱水?
白玉堂听到杨春愁的狂吼后一怔,在道旁屋脊上伏低了身子,决定暂时继续静观其变。
--上部完--
番外之——醉秋吟
玉堂……可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是在什么地方?
醉仙楼……白爷爷就是去寻你这只臭猫的……怎么可能会忘记?
记忆深处那日……清朗朗的一片天……
手中是最爱的十八年陈酿女儿红……
轻轻一摇,橙红色的酒液在白玉杯中轻漾……香醇甘洌……
面前之人,漆黑的一双眸幽幽对上他的眼……澄澈透明……
酒不醉人……人自醉……
………………
醉仙楼……我看到的是一只醉老鼠……那是玉堂第一次请我饮酒……
两杯轻轻相碰……那清脆的丁冬声仿佛还在耳际回响……
并非交杯酒……却注定了一生痴缠一世情缘……
………………
玉堂……还愿再与我共饮一回吗?
傻猫……我愿……与你交杯……
………………
仰头,含下一口女儿红;俯首,吻上那清凉的唇——
共饮……心相融……
既苦……也甜……
…………
昭……我要……与你生死相随……
………………
双唇轻颤,怀中之人,仍是温暖的,眼前却已一片模糊……
四周风起……
花落……叶飘零……
***
疏影横斜水清浅,
暗香浮动月黄昏。
中秋之后,天凉如水,夕露沾衣,夜风萧瑟,连月色也变得格外清冷。
皇城大内,琼楼玉宇,巍峨高耸,此时却隐隐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福宁殿外,列有禁卫三重,共一百零八名士兵,严阵持戈,紧守宋仁宗寝宫大门。
这一百零八人皆是精挑细选出的菁膺高手,训练有素,且都见识过大阵仗,但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敢有半点疏忽,个个精神抖擞、双目圆睁地凝视着前方,连眼睑都不眨一下。
「展护卫,你已经在此守了三日未曾合眼了,不如下去休息片刻,这里有我。」
「不必了,多谢张统领关心,我此时就是合了眼也不得入睡,圣上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展昭摇了摇头,对禁军统领张延霍抱了抱拳,双眼又警惕地望向高墙之外那一片沉滞凝重的暗黑之中——
三日之前被急召入宫,只因宫中得到密报,辽帝耶律宗真麾下杀手组织「秋叶飘零」已潜入东京城中,图谋伺机刺杀圣上,大举入侵中原。
他总有一种预感,今夜宫中危机四伏,敌人已到了身边——
心念动时,耳边忽然传来几不可闻的「飕飕」两声——
惊回首,风过处,叶飘零——
空气中,血腥弥漫——
那十名倒地的卫士,甚至未来得及出声呼叫,便已遭人暗器封喉,气绝身亡!
「刺客来了!保护圣上,不得有误!」
张延霍高声下令,四周立刻熊熊燃起数十枚火把,映红了整个天宇,照得禁宫院内亮如白昼!
「大家小心刺客暗器袭击!弓箭手听令,立刻瞄准西南方林内梢头放箭!」
展昭此时已顾不得再耽误时间与张延霍沟通,运起内力,一声清喝,万箭齐发——
必须逼刺客立即现身,近距离与之相抗,否则敌暗我明,必定损失惨重!
箭若流星,疾如骤雨,惊得林内鸦雀发出尖锐的嘶鸣,扑啦啦直冲天际。
二十名黑衣人赫然现身,形如夜枭,阴森狠辣,手中利刃寒光暴闪——
飞身过处,落地之前,转瞬又夺去数人性命!
紧接着,便是金戈相撞,声声震耳——
双方皆是拼死厮杀相抗,一时间只见鲜血飞溅,煞气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