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背部,皮开肉绽,竟无一处完整的肌肤!
黑瘟神与白面鬼一向自诩是华佗再世,若只是普通创伤,用过他们调制的金疮药,过了这几日早该大有起色。
可见,庞老贼当日是如何残忍狠毒!
再加上,为了他,他拼死挡下了耶律宣景那一剑。
如今,只要回想起来就后怕不已……
“该死!白爷爷决不会就此饶了你们!”
“玉堂,你说什么?”
展昭感到背后拂过一丝凉意,听得白玉堂低声说了句什么,半侧过头问。
“没什么……”
不能说,说了,这心思比谁都重的猫儿恐怕又要胡思乱想瞎担心。
重新清理过展昭背上的伤口,他小心翼翼地将瓷罐中淡绿色的药膏仔细涂扑在创口上。
整个过程未见展昭皱一下眉头,倒是白玉堂始终面皮紧绷,神色严峻,似是正在极力咬紧牙关,活象被大人逼着去看郎中的孩童。
“玉堂,你没事吧?是不是感觉不适,要不要唤楚兄进来替你瞧瞧?” 展昭以为白玉堂是胸口疼痛,担心道。
“不用叫他,免得白爷爷看了他心烦……猫儿,你……疼吗?” 细细地将绷带绑好,白玉堂替展昭拉拢了衣襟,低问。
“不要紧,比起当日,已经好得多了。”
“都变成三脚猫动弹不得了,还嘴硬!”
“不是嘴硬,我也不是首次受伤,便是有些疼痛也能忍住。”
“臭猫笨猫傻瓜猫!你还敢说这话来气我?!”
“我……”
展昭刚想说我何时又要气你来着,突然感到自己被一股温暖轻柔的气息轻轻包围了起来。
“玉堂?”
他的温度绵绵密密地贴合着他的身躯,却半点也没有压到他的伤口,轻得仿佛窗外微拂的东风。
那是一种万般珍视的感觉……
“猫儿别动,偶尔让我一次……”
拢了拢展昭颈边的发丝,白玉堂将脸埋入他的肩窝。
深深地吸一口气,鼻端萦绕的都是他的味道。
这是满足与安心。
“玉堂……”
“嗯?”
“我今后,会小心让自己少受些伤的……也不会再让你受伤。”
“臭猫,又抢白爷爷的话!”
***
荷花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似乎才眨眼的工夫,塘中的荷花全开了,出尘离染,清洁无瑕。
碧玉盅内的莲子羹淡香爽口,甜而不腻。
只是,吃者无心。
好好一道精致的甜品,如白开水般,咕咚咕咚几口囫囵吞了下去,一双乌黑的俊目始终都定在眼前之人的身上。
“瘟神,你到底在看些什么?看了这许久!”
“你这没毛鼠好不讲理,我才看了一下,便被你说成许久。”楚无咎摇着头叹了口气,一副“我不与你计较”的语气,转身对展昭道:“恭喜展兄,你的伤已不碍事了,再过三五日便可完全恢复。”
“多谢楚兄,有劳了,只是展某无以为报。”
“展兄不必客气。”楚无咎抬手,笑着打断展昭。“江湖之上,便是萍水相逢,路见不平也该拔刀相助,何况这本是自家兄弟之事。”
“瘟神,谢了!”
瘟神果然不愧这神医之名,才刚过半月,猫儿身上那些可怖的伤口已经全部长平结痂,不日便可痊愈!
“这份情我白玉堂记下了,日后定会报答于你!”
“玉堂此言差矣,你我之间的交情,又何来的‘报答’二字?”
“没毛鼠,你自命风流,却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么?银钱可还,情本无形,也确实难报。”
一直一言不发的段司洛开口,淡淡一笑,起身走了出去。
展昭只觉得他话中有话,心中一动,却不愿随意揣测他人的心思,便未细想下去。
而白玉堂认为段司洛生性古怪,更是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撇撇嘴,嗤之以鼻。
三人中惟有楚无咎听出了他话中的玄机,只得暗自苦笑,又说了两句话也转身离去。
展昭站起身来,舒展着多日未动有些发酸的筋骨。
虽然体力尚未完全恢复,比起前段时间只能卧床的状况,身体还是轻松了许多。
伸了个懒腰,举起的双臂还没放下,已经被突然晃到眼前的白玉堂一把抱住。
“玉堂,不要胡闹!放手……”
身后大门敞开,若是有人从此经过,正巧看了去,这成何体统!
“偏不放!什么胡闹,猫儿,你不知道我等今日等得有多辛苦?你伤成那样,害我想抱你一下也要畏手畏足,今日便要一并讨回来……”
白玉堂说着,不顾展昭的挣扎,紧紧将他搂进怀里,贪恋着这扎实确定的感受不肯放手,俯下头去便要“讨债”,还没偷得半分香,结结实实地拳头已经招呼到了腹上,不得不立时松了手哇哇叫道:“展小猫,你对外人一向手下留情,怎的对自家人却如此粗暴,说打便打?”
“对你这强盗般霸道的人就要如此,不然岂不真被你当作了三脚猫?”
展昭一眼横过去,看白老鼠那表情,又觉得十分好笑,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轻掩上门,免得这老鼠一时兴起又想出什么鬼点子,真被人看了笑话去。
果不其然,才这么想着,已发觉那家伙又靠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揽住他的腰将他转过身去,面对他一脸的坏笑……
“原来你是怕被人看了去不好意思,早说嘛,关个门而已,举手之劳,何必让我白白吃你一拳,这下要连利息也一起算上……”
“利息?你还想再吃我一拳?”
展昭话音未落,又是一掌直推向白玉堂胸前。
不过这次白玉堂已事先有了准备,敏捷地抬臂一挡,同时出手欲擒住展昭接踵而至迎面劈来的第二掌。
“猫儿,就算你是太久没有活动拳脚闷得慌了,也不必如此急在一时吧?早知道就不那么上赶着地去求大嫂炖那些汤汤水水的东西给你补身子,让你多躺几天,看你不任我摆布……”
展昭一翻腕避过白玉堂的擒拿,再一反手,隔开又要缠上他腰的鼠爪。
光天化日之下,大白天就要动手动脚不规矩,这白老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
近日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便是偶尔让他占了些便宜也拿他无可奈何;如今他倒上了瘾,越发的嚣张放肆了,真不把他展昭放在眼里!
“凭你这只老鼠,想让我任你摆布还没那么容易!”
“那就来试试!”
白玉堂唇边带笑,好胜心已被激了起来。
以退为进,撤手躲过展昭的攻势,趁他扑空的当儿,弓起手肘向前一顶,一抬,再斜劈。
这个回合二人短兵相接,不分胜负,四臂交叉,僵持在一起。
展昭不疑有它,只是暗暗用力,没注意到白玉堂已是眼珠一转,坏心又起。
突然倾身向前,冲他耳根边吹了口气。
“你!”
他颈上一阵麻热,想不到白老鼠连这般无赖的着数也一起用上,暗恼之下抬腿直扫他的下盘。
“哇啊……展小猫!你玩真的怎么也不先说一声?”
白玉堂躲闪之时,双手已然放松卸了几分力,话未喊完,展昭已经一个错身,移到三、四尺开外。
“你哪次耍无赖时提前说过?你这老鼠,总是恶人先告状!乘人之危、占人便宜时却从未有过半点含糊……”
这厢展昭察觉不对,为时已晚,说出口的话,犹如负水难收,没有后悔的余地。
那厢白玉堂早已一脸促狭,绽出一抹作弄的邪笑,眼看嘴角的弧度越勾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