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护卫不必担心,白少侠已无事了。此毒虽然阴狠罕见,对我来说却并不难解。”公孙策收了药箱道,“多年以前,我曾遇到过此毒,它……来自关外。”
“关外?”展昭蹙起眉锋,无意中稍稍拔高声音,不慎又牵动了刚刚重新包扎好的伤口,引起一声轻咳。
“展护卫,不可激动,静下心来听我解释……”公孙策压低嗓音,自白玉堂榻边起身,走到桌边坐下,等展昭也跟过来坐定,才又继续道:“确切的说,此毒该是来自北国辽邦。但提炼此毒的蓝舌草生长在人烟罕至的深山老林之中,萃取过程也十分繁复,因此相当罕见,亦无几人能够识得。”
“依先生所言,能怀揣此毒之人,也必定不是等闲之辈了。”展昭抬起眼帘,见公孙策略略颔首,又低头思量了片刻,理请了脑中思绪,反到冷静下来,道:“有劳公孙先生了。”
“展护卫不必如此客气。白少侠休息上两三日便没事了,到是你,若要完全康复,还尚需一段时日,还请展护卫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公孙策收起药箱,虽知此时劝也无用,还是忍不住又叮嘱了一番才忧心忡忡地离去。对方来势汹汹,短短数日之内,竟能连伤展昭与白玉堂两名高手,如此一来,大人的安危也更加令人忧虑,还须尽早想出一个应对之策才是。
送走了公孙策,天色已是蒙蒙亮,一缕晨光微微洒进屋内,展昭熄灭了快要燃尽的残烛,无声地靠近榻边,却见床上那人受了伤仍不老实,刚才明明盖得好好的薄被被他踢得掀开了一角。摇了摇头,伸手将被子重新替他拉好,也因他这番动作多放下一份心来。原本还担心公孙先生只为安慰于他,未将玉堂的伤势据实以告,现在看来,他是应该真的没事了才对。
昨夜那两名刺客,来意不明,大胆夜闯开封府衙,却不似只为行刺,倒好象另有目的,否则为何来了两人,却是一前一后出现,而不趁其中一人与玉堂缠斗时由另一人伺机闯入?
“臭猫……”
正出神的工夫,突然听到这声叫,一低头,就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正气呼呼地瞪着他。
“你无端端地又出去上窜下跳做什么?是瞧不起你白爷爷,觉得我连一两个小毛贼也对付不了么?”
“那么敢问白少侠,你是不是也瞧不起展某,以为点了我的穴道就能困得住我?”展昭见白玉堂醒了,还如此精神地一睁开双眼就和他“找茬”,欣喜之下,也剑眉轻扬,反将了这白老鼠一军。
“好你个展小猫,什么时候把白爷爷的说话方式也学了去?”
白玉堂扣住展昭的手腕用力一扯,拉低他的身子,两人面对面后,才露出一个恶质顽劣的笑容,却不说话,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对方脸上,令展昭不由得心里一阵发毛,本能地警惕起来,狐疑地盯回去,只是碍于自己和这老鼠都有伤在身,不便大力挣扎。
“猫儿,你啊……太生嫩了,”本来想说“你是不是吃过了我的口水才说话都带了我的味儿”,但是看这猫紧张得眼睛都瞪圆了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状,要是听了这般轻浮的言辞,只怕会恼羞成怒、亮出他的猫爪不说,日后也休想再接近他半分。
“你又胡说些什么!”展昭瞪了白玉堂一眼,见他脸色仍是不好,还是不忍在这个时候对他再说重话,只是点到为止便作罢了。
“这就恼了?我就知道,”白玉堂撇了撇嘴嘀咕着,抬起一只手,动作轻如飘絮般贴上展昭胸前,隔着薄薄的布料,掌下感觉到的是扎紧的绷带,“伤口又裂开了吧?这样下去反反复复何时能好?你还以为自己是神仙不成?”
“展某只是个凡人而已,自然不是神仙。可是你,也不过是只白老鼠。关键时刻,应该何去何从,展某心中自有分寸。”
换句话说也就是,让我听你的,这决不可能!
“算了,猫儿就爱认死理,白爷爷不和你争。”白玉堂嘴硬,心下却因展昭轻覆在肩上的手而得意起来,仿佛连伤口一跳一跳的刺痛都随着那渗透过来的掌温而化解了一般。
“玉堂,展某……有件事情,希望你能答应。”展昭直起身来,但仍握着白玉堂的手,极为认真地看着他。
“猫儿,出什么事了?”白玉堂不明展昭为何突然如此严肃,便想别是出了什么变故,当下就挣扎着坐了起来。
“别急,没有出事。”或者该说,暂时还没有,“我只是希望你能答应,这段时间,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展昭正色道。如果劝不得他回陷空岛,唯今之计就只有形影不离。
“什么?只有‘这段’时间?”白玉堂听了大为不满,反手一把扯住展昭的手腕,两道漆黑飞扬的眉毛当下拧成了一团,一双俊目也立了起来。
“难道你希望我一辈子把你这只老鼠拴在身边?若是那样,只怕到时你会先受不了地喊闷。”展昭奇怪反问,本以为他会不肯答应,谁知听他这语气倒象是嫌日子太短,只想不知这白老鼠又在闹什么别扭,完全没发现自己话语中隐含的暧昧不明。
“你,你,你……”白玉堂气结,“你”了半天,到了还是没再多说出半个字来。这既迟钝又不解半点风情的笨猫,怪不得他,只能怪自己想得太多太深了,原来他就真的只是要他跟在他的“身边”,压根没有别的意思!
“玉堂?玉堂,你究竟答不答应?”展昭只听得耳边一阵“咯咯”作响,却是白玉堂正在暗自磨牙,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答应答应,当然答应!白爷爷怕你不成?只是你日后别后悔就成!”好啊,想不到白爷爷竟也会碰上有理说不清的一天!我这一辈子都要和你这笨猫没完没了!白玉堂说罢,赌气“咕咚”一声躺回枕上,倒忘了自己肩上的镖伤,吃痛之下本能地“哎呦”一声叫出来。
这一叫也同时吓了展昭一跳,忙弯下身一边检视一边问:“玉堂,你还好么?”
“好得很,区区小伤,怎能奈何得了我白玉堂!”
恁是痛得呲牙咧嘴,白老鼠还是一味逞强嘴硬,决不服软。过了半晌,缓过一口气来,才擦掉眼角痛出来的泪水,看清眼前的情景,便忍不住又要使坏戏弄正一脸担忧的猫儿。
“我说猫儿,就算白爷爷的豆腐很好吃,你也该多少收敛些吧?天都大亮了。”
“我……”展昭刚想开口说你这老鼠又要肆意颠倒黑白,定睛一看,一句话竟生生憋在了喉咙中——
适才情急之下,想也没想就拉开了玉堂的衣襟查看他的伤势,此刻雪白的绸衫凌乱半敞,自坚实的肩头滑落,两人的身躯并未相贴,却也近得可以感到对方温热的体息……此种情形,让人不想歪也难。
“喂,不是吧?这样就脸红啦?白爷爷又不是大姑娘,给你瞧两眼摸几下也无所谓,你紧张什么?”看到这张俊逸的面庞染上了一层微熏似的薄红,白玉堂一阵心旌动摇,只好用调侃掩饰真正的情绪,以免让这把骄傲都藏在骨子里的猫觉得自己看轻了他。如今这样也好,既然他主动提出,他就更有理由时刻守在他的身边。此次他们要面对的,是比以往穷凶极恶的敌人更难缠的家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