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下山采买一些用具,结果不是店家没开,就是她要的颜色没了,害她得多走冤枉路,心情也跟著郁卒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把要的东西卖齐。
可是祸不单行,她那三手的破机车忽然抛锚,停在这条鸟不生蛋的产业道路上,不仅路过的车辆少得可怜,更连一户人家也没有,害她想打个电话求救都不行。
「搞什么嘛?今天我犯冲吗?为什么诸事不顺呢?」语纤一边辛苦地推著车一边对它大声抱怨,「臭阿辙,居然在这时候给我当机!我平时待你不薄啊,你也跟了我七年,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抛弃主人呢?」
一个狼狈的纤弱美女在一条冷清的路上对一辆近似废铁的机车自言自语,这情景教人不注意也难。
唐悕玥开车驰骋在回家的路上,忽地被路旁的一抹白影吸引住目光。
深夜十一点钟,一个女人奋力地推著机车前进,还自言自语得这么大声,那声音又是他相识的,他不停车似乎太不通情理。
「你在这里做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低语,语纤的背脊不自觉地麻了一片。
「错觉,这都是错觉,我怎么可能听到人声呢?一定是我太累了,才会出现幻听的现象。」她心毛毛地自我安慰,坚持不转头一采究竟。
「你在这里做什么?」悕玥捺著性子再问一次,似乎他的冷静只要一遇上她都会宣告无效。
「咦?完蛋了,梁语纤你死定了!你的幻听越来越严重,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听到男主角的声音呢?拜托,千万不要是好兄弟,我宁愿是我自己发神经。」她越想越害怕,这种荒郊野外怪东西最多了,她的胆子也不够大,禁不住吓的。
「这是最后一次问你了,如果你还是不肯回答的话,那我也不必多管闲事。你到底在做什么?」他从来不是个大好人,要不是看在她是昂的朋友又跟他有一面之缘的份上,他才懒得管她。
听到这无情的语调,语纤的疑虑全消失了,立即高兴地转身与悕玥面对面。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原来真的是你!哈哈哈……我太高兴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苦盼了他这么久,现在终于亲自送到她面前来,教她怎能不欣喜若狂呢?
「看来你的心情很好,好像只是饭后散步罢了。」见她这样子,他随口讽刺了几句。
「能看到你,我当然高兴啰!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来我是怎样地思念你,今天终于给我遇上了,我怎么能不高兴呢?」她兴奋过头,根本忘了一整天霉运连连。
「再看到你,我并不高兴。我要走了,你继续愉快地推著你的车散步吧!再见。」听到这种没大脑的话,他终于明白他果然不能做好事,也不能忍受不聪明又花痴的女人。
只是当初他又何必停车下来找气受呢?
「等等。」语纤很快的拉住他的衣角。
「你又怎……」
就在悕玥没好气地回过头时,突然天空中雷声大响,一道闪电划过山头,然后豆大的雨滴跟著落下。
「什么烂天气!」
悕玥低咒一声,急忙跑向自己的车,语纤也牵著他的衣角跟过去。
「你跟来做什么?」看到她大方地坐进车子,悕玥的脾气又被激起。
「你不是来救我的吗?看到路边孤苦无依的我,心生不忍,于是下车来慰问我,不是吗?」语纤一面欣赏他发怒的样子,一面理所当然的问。
被她这么一说,悕玥不禁为之气结,谁教他的同情心偏偏在这时候作祟,给自己惹麻烦。
「我送你回去。」自认倒楣的他也只有好人做到底了。
「等一下!」语纤想到一件事,突然叫道。
「你又怎么了?」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女人是来减短他寿命的,不然不会每次碰上她,他就火得忘了自己冷淡稳重的个性。
「我不能丢下阿辙自己先走。」说完她紧张地开门冲下车,跑入一片朦胧的雨幕中。
「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啊?」暗骂了一声,悕玥下意识地跟著下车。
得知她冒雨冲出来只为了推那辆破机车,悕玥终于爆发了。
「你是笨蛋吗?雨都下得这么大了,为什么你还要傻傻地在这里推车呢?你的脑袋只是用来装饰的?」
「话不能这么说,阿辙跟我有感情了,我不能丢下它在这里风吹雨淋。」语纤仍是使劲的推著车,完全不理会悕玥的冷嘲热讽。
「然后你宁愿自己也跟著吹风淋雨,也不放弃这堆烂铁?你要把它推到哪里?推回昂家吗?别傻了,恐怕你淋了一整夜雨也回不了家。」
他从没见过像她这样诡异的女子,之前轻佻地笑著对他说思念他,现在又板起面孔说要好好照顾一部报废机车!
「我当然知道绝对走不回去,但至少要找个淋不到雨的地方安顿它吧。」眼尖的她瞄到远处似乎有栋白色的建筑物,于是加快速度前进。
「那你自己呢?你要怎么安顿你自己?」
「你不是会送我回家吗?」语纤停下脚步,纳闷地转身问。
「在你冲动下车时,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会自己开车先走,那你该怎么办?」
是谁教她这么天真?现代这种社会还有人会在大雨的夜里关心别人吗?她怎么可以这么放心?
「可是事实上你没走,不是吗?」
「呃……」悕玥再一次被她无辜的神情打败。
原来他就是那个会在大雨的夜里关心别人的傻子呀!
他闷闷地抢过机车的龙头,接手推车的动作,认命的说:「算了,今天算我倒楣。车子我会负责停好,你先回车上等吧。」
「这样不太好意思,让你淋雨……」她有点愧疚地望著他全湿的西装。
「你如果少说一点话,我就能少淋一点雨。」
不再理会她,悕玥迳自推著机车往前走,语纤嗫嚅了几句便听话地步回跑车。
终于将机车安置好,悕玥气喘吁吁地跑回车边,结果又被眼前的景象惹了一身气。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坐进车内躲雨?站在门边给谁参观?」
这个女人又在做蠢事了,明明被雨打得睁不开眼,还呆呆地站在外头找罪受!
她到底是如何长得这么大的?依她的行事作风看来,她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个奇迹。
「我不敢进去,怕弄湿了你的椅子,那看起来好像很贵。」她指指车内的高级牛皮座椅,委屈的说。
「你知不知道,担心机车淋雨、车椅坐湿,其实是很蠢的事?」
他已经没力气对她发火,顺手把门一拉,身子俐落地坐进去。
「上车。但如果你还是担心坐湿椅子的话,我不介意自己一个人走。」他话说得很明白,如果她还在意一些奇怪的矜持,那她大可留下来陪她的阿辙。
语纤当然知道他话里的含义,立刻识时务地钻进车中,不过嘴巴仍嘀嘀咕咕。
「湿的椅垫不容易干,不干的牛皮除了会有水斑,还容易发霉,一旦发霉了,在车子这种密闭的空间内空气就会不好,空气不好的话……」她的话被罩上头顶的外套截断。
「闭上你的嘴,把自己弄干,这样我的心情会更好些。」她看不出来他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了吗?再这样喋喋不休,他会毫不考虑将她「弃尸荒野」。
语纤偷偷觎了眼他难看的脸色,安分地住了嘴,心里却不禁赞叹,唐悕玥果然是人间极品,连盛怒的样子都能这般优雅,这般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