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知道了!几时的事?
孟心芽措手不及,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哑口无言,呆愣愣望着他。
「我一直以为,妳是因为环境,迫于无奈才下嫁于我。妳让我欠妳好多,如果还要再让妳冒险为我生孩子,我还算是人吗?」
他愧疚?自觉亏欠了她,是吗?
「不,不是,君遥,你不懂……我、我──」深吸了口气,她下定决心,毅然道:「其实,在你大病一场,与我失去联系的那些日子,发生了一些事。我娘身子骨不好,为了医她,要花好多好多的钱,我们的家境,无法像你们那样一掷千金,可爹爱极了娘,怎样也不愿放弃,所以、所以──」
她羞愧得难以启齿,陆君遥领悟了什么,低喝:「芽儿,不要说了!」
「不,我要说。爹确实做了对不起陆家的事,可娘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那一年,娘去世了,公公也发现了那些事,在同一天晚上,无所执恋的爹,随娘而去。是公公不计前嫌,还将我留在铺子里帮忙,教我好多事。也是因为这样,我、我不敢找你,我怕,抬不起头来面对你……」
「所以当爹提起时,妳为了报恩,连考虑也没有就嫁了!即使那人不是我?」
「不,不是……」公公之所以刻意栽培她,并不是什么宽大胸襟,而是为了爱子,他知道陆君遥与她投缘。
那句──我长大要学做生意,帮你做这些工作,这样你就不用心烦,身体才会好起来──在当时传遍了陆家商铺,人人见了她总调笑喊声「陆家公子的小贤内助」,也因为这句话,改变了她的一生。
老爷知道她永远不会背叛君遥,于是有远见地先为病体孱弱的爱子铺路,将来要收房,或者当个左右手辅佐他,就看他意思如何。
那些年,她每回送帐簿过来给老爷,双脚总是不受控制地在他房前打转,暗地里偷偷瞧他几眼,也能知足。
一年又一年,他的形影在她心版刻得太深,所以当老爷提起时,她没有第二句话,当下便应允了。能光明正大待在他身边,纵使只有一天,她都愿意。
她其实好自私的,为自己找了千百个理由,说服自己有价值,理直气壮留在他身边。她心里一直都很清楚,是她在高攀,将他强留,如果不让她做点什么,她于心何安?
她将脸埋进掌中,再也没勇气多看他一眼。
静默半晌──
「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
「啊?」她愕然抬眸。
「知道真相的人,全都不在了,妳若不说,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不是吗?」
「可是、可是……我不能不说啊……你觉得亏欠,不愿纳妾,不愿让我多受苦,可是……可是那些都是我该做的,是我想留在你身边的代价……」
所以说她笨!笨得没药医!别人巴不得瞒上一辈子,她却怕他愧疚,自个儿忙不迭招认,真是笨到家了。
「为什么妳从来不懂?妳的存在价值,不是由其它事物陪衬,妳就是妳,我宠妳怜妳,是因为我看到一颗最真、最纯净的心,而这颗心用着最真、最纯净的方式在对我,我没有办法不受吸引,只是这样而已!即使妳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单单凭着妳为我付出的那么多年真心,就足够妳理直气壮拥有我的疼惜了,妳还要愧疚什么?不安什么?我爱我的妻子、我怜惜我的妻子,又何需理由?不能生,我就不可以爱吗?妳不珍惜自己,就没想过珍惜的人会有多心痛?我那么用心地呵护,妳竟一点都感受不到,妳实在──笨得让人生气!」
他退开一步,说完该说的,已经不指望她究竟理解了多少,她真想不透,他也无能为力了。
「妳有妳的想法,我也有我的坚持,那些药,妳爱怎么喝就怎么喝,我不会再碰妳。」
房门在他身后关上,孟心芽跌坐地面,泪水无声泛流。
她惹他伤心了,他那么生气、那么懊恼,又那么……心疼。
原来在他心目中,她如此重要,重要到足以抵过一切,为什么她从来没发现?她好想追上去,向他道歉,道歉伤了他的心……
可是,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还会理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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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一夜,无眠到天明,还是想不出该对他说些什么好。
没有他的床,大得好空洞,怎么也睡不暖,拥着冷寂的鸳鸯被,翻来覆去一整夜,想着他,掉着泪。
天明之际,她匆匆梳洗,走出房门时,隔壁门也同时推开,与她对上一眼──而后,撇开头,面无表情地走在前头。
他果然──还在气头上。
用早膳时,饭桌上气氛怪异到连两个小鬼都感受到了,频频打量父母,眼神来回传递讯息。
哥哥,你看到没有?爹好怪哦!
看到了,娘也是。
才刚好默契地丢了眼神讯息出去,就看见娘活似中风,筷子抖啊抖的,挟了菜却僵在那儿要上不下。「娘,妳手抽筋吗?」
这句问话,换来陆君遥眼神淡淡地一扫,继续喝他的粥。
呃……他不理她,孟心芽也没胆去碰壁,难堪地将食物放进碗中。明明只有一臂之遥,却没勇气递出。
「那明明就是爹爱吃的……」祈儿喃喃低哝。
这样的怪异气氛,持续蔓延到商铺子里。
「是不是吵嘴啦?瞧主子板着一张脸,平日挂在嘴角的温煦笑意都不见了。」
「八成昨儿夜里求欢不成,心里头不舒坦。」
「我瞧不是,主母不像会拒绝他的样子,应该是他自己表现不佳。男人嘛,都很要面子的。」
……
手持单据正欲到前头来的陆君遥,很识相地退回后院,不让场面更尴尬。
状态持续了几天,直言快语的孩子先受不了了!
「爹,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
「嗯哼?」陆君遥挑眉。他要不是男人,今天会有一只小鬼站在他面前?
「是男人就别学女人家别别扭扭的。女人嘛,心胸宽大些,别和她们一般见识就是了,都几岁人还玩这种把戏,你幼不幼稚?」
「似乎挺有道理的。」陆君遥支着下巴,慢条斯理地回他:「那你怎么不叫那个女人别别别扭扭的?要道歉就快点,挟个菜都活似抽筋,我看不到她的诚意。」
「是谁说男人不可以让自己的女人掉泪的?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娘交给你?你最近的表现非常不合格!」居然将他说过的话,原原本本砸回他脸上……这小鬼!
「反正你也不大乐意我和你娘在一起,我现在很识相,恭喜你目的达成了。」就他会报仇啊?儿子是他的,他会镇不住一只小鬼?
「这……」祈儿哑口无言。那是以前啊,现在他看清楚,娘只有和爹在一起才能笑得那么开心,他真的相信爹不会做伤害娘的事了,可是……这要他怎么说嘛!
祈儿抓抓头,懊恼、再懊恼,还是挤不出适切的语句。最后他有了结论──爹真是一个小气的男人。
当真恼她、气她吗?不,不是的,他只是在等。
若她懂了,自会明白他在等什么,她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他以为还得再等一段时间,然而,某日午后,一名意外的访客,打乱了他原有的步调──
那人是祈儿武艺上的启蒙师父,每隔半年前来探视,总会待上个月余,指导祈儿武艺,同时也验收功夫精进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