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瑶几欲晕厥地看着那在十步远的地方,一个瘦削却站得笔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煞气的老人──丁兆,也就是丁络的父亲。
丁兆身旁是两排二十个保镖,一个个高大威猛、腰带鼓鼓的,分明装满了不符合现今法令的武器枪械。
姚瑶差点白眼一翻、昏厥过去。
这老头子不是出门了吗?她调查过他的行程才起意今晚溜进丁宅,想找找有没有关于丁兆的违法证据。
哪怕只是逃漏税都好,她只要找到丁兆一个错处,就可以说服她父母不要那么信任丁兆,不要跟他合伙做生意。
她已经调查丁兆几个星期了,还花了大笔金钱请征信社帮忙,然而,她得到的调查报告是──丁兆根本像杯清水那么纯洁。他活到六十七岁,甚至连交通罚单都没收过一张。
任何人,哪怕是经过国家表扬的好人好事代表,他们也不可能一辈子不犯丝毫的错,有时候气急攻心,不注意骂了句脏话总是难免的。
丁兆却连一丝小错处都没有,清白得让她整个人惊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丁兆要嘛是神,要嘛是魔鬼,否则不可能让自己那么纯洁无瑕。而姚瑶倾向于相信后者。
丁兆的出现让姚瑶看见了地狱的开口。也许她今天是无法直的走出丁家了……
第二章
「姚瑶是来找我的。」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丁络挺身而出,替姚瑶挡住了第一波箭锋。
丁兆皱起眉头,连姚瑶都一脸惊讶。
「父亲,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所以找姚瑶过来聚一聚,商讨些事情。」丁络对丁兆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看得姚瑶眼都直了。
她以为只有她家的父母,那种一夕暴富、拚命想要踏入上流社会,却始终被排斥在外的人才会搞一些莫名其妙的紧复礼节,比如:清晨的问安、逢年过节的磕头礼、穿着礼服上餐桌……等;想不到丁家这样财势皆粗、政商关系良好的大企业家也爱玩这一套。
嗯……也许这些真正有钱有势的人生活习惯才更奇怪。听说唐明皇曾经让军队八百里加急给他的爱妃送荔枝,而在罗马,豪富们会让他们众多的奴隶排行列,顶着水盆,像接力一样,从海边运送一条活鱼到他们位于山里的城堡。
反正他们的生活已经空虚到只剩下大把大把的钞票了嘛,不好好想些怪点子挥霍,又要怎么打发那无聊的日子呢?
姚瑶益发打心里看不起丁兆和丁络了。
当然,丁兆也不喜欢她。他混江湖多久了,一双眼比青竹丝还毒,哪里会看不出姚瑶隐藏在骨子里对丁家人的轻蔑。
可是姚家人又有什么了不起,一个种田的,突然天降好运,送下大笔横财,他们甚至连怎么运用那些财富都不懂,只会把钱放在银行里发霉,那不如送到他手中,让他来代为运用。
丁兆有信心,姚家那亿万家财他可以仅仅用三年的时间,将它们滚出十倍的利润。只是他的手法不会太光明,但没人捉得住他的辫子,那就是他的厉害了。
「你们……聚会?」丁兆连「约会」两个字都不肯说,他是安排过丁络和姚瑶相亲,那不过是想让两家关系亲密些,好方便他以最快速度将姚家的钱都转进自己口袋。
可他完全不想要姚瑶做丁家媳妇。一个农家女能懂得什么事理?
丁络是丁兆的父亲亲口指定,未来要接掌丁家正当生意的接班人,而丁兆的任务就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累积最多的财富、人脉、权势……以便丁络接掌企业后,可以彻底摆脱黑道背景,又能在白道上威风凛凛。
尽管丁兆的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丁兆没忘记父亲的嘱咐,混黑道、捞偏门是短期致富的唯一途径,但无法长久。
放眼看看,那些无论政局变化、景气好坏始终屹立不摇的是谁?
唯有真真正正的名门望族才能长长久久地流传下去,永远保持他们荣耀的光环。
丁络会是将丁家推入名门的第一代,所以他需要一个能够匹配得起名门身分的妻子,比如某个富过五代的世家千金,拥有良好的教养、礼仪,并且可以生育拥有高贵血脉的下一代。
姚瑶,她是远远配不上丁络的。
可是丁络一个颔首却打破了丁兆美好的怀想。「是的,父亲,我们正在约会。我们私底下来往很久了。」
他的话让姚瑶想一把掐死他。他们什么时候来往过了,从一年前相亲后──该死,她也不承认那一次会面是相亲,毕竟,她在进了餐厅,坐下三分钟,察觉众人的意图后,转身就跑了。
她讨厌丁络,讨厌丁家的每一个人。
可是她不敢在此刻表现出来,丁兆正像一条眼镜蛇似的盯着她,她毫不怀疑,她只要轻轻摇一下头,眼镜蛇的毒牙立刻会咬上她的颈动脉,将她送上天堂。
她也许粗鲁……好吧,她的情绪管理也不太行,正如她的教授对她的评语:她拥有很高的IQ,但EQ却极差。
可正因为她聪明,她起码知道什么时候不能做某些事,以免自己小命不保。
她偷偷地伸出一只手在丁络的腰杆上狠狠拧了一把,但表面上,她却装出一副害羞、窘迫又带着几分甜蜜的模样。
惊讶已经不足以形容丁兆的心情,他是怒火冲天,偏偏还想着姚家的钱,所以不能表现得太离谱。
「你们……姚小姐,我记得一年前介绍妳和我儿子相亲的时候,妳清楚明白地拒绝了他,怎么现在你们又会在一起?」
该死的,姚瑶怎么知道如何回答这样困难的问题?撒出这漫天大谎的是丁络啊!
她又装出那种羞窘的样子,捅了捅丁络的腰。表面上看起来那种很亲密的动作,但上帝明鉴,她用的力气大得可以打碎一块砖头了。
「丁伯伯……那个……人家不好意思,你问他嘛……」
丁络倒吸口凉气,感觉腰快痛死了,偏偏还不能露出破绽。
他绽出了最憨厚老实的微笑。「父亲,在相亲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很喜欢姚瑶。」
「我知道,但她拒绝了。」丁兆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点杀气。因为当初姚瑶拒绝的话说得非常难听,简而言之就是丁络太笨,根本是块大木头,她不屑、也不愿与他交往。
姚瑶那天的表现让丁兆在心里暗暗发誓,要给姚家一个重大的教训。而他的愿望就快实现了,只等他和姚家那对蠢夫妻合伙的公司一开张,三个月内,姓姚的一家人都会身败名裂。
「父亲,姚瑶是现代女性,不喜欢依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决定终身大事。那天她其实只是生气被骗去相亲,并不是真正想拒绝我。」
丁兆感觉自己的眼珠子要掉下来了,心头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所以……」
「之后,我跟她连络,才发现原来我们对彼此都有好感,于是我们私下交往起来,我们的感情已经……很亲密了。」
「这怎么可能?你……你们居然可以交往到完全没让我发现……」丁兆要开除家里所有的守卫和保镖,他让他们随身保护丁络,而丁络跟女人交往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人跟丁兆报告,这群该死的、光拿钱不办事的家伙。
「父亲,你常常不在家,这时候我就让守卫们都到后院去,再放姚瑶进来。我们到温室赏赏花、在视听室听音乐,有时就在客厅聊聊天,我们没有在外面约会过。」丁络说了部分的实话,而这就是世上最完美的谎言了,一半真、一半假,任丁兆再精明的人也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