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说话的模样,连一旁的思文也受惊不小。
他不知道这个「他」是何许人?更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火气冲天的大事。
他只隐约感觉到:玄虚一定有了不小的麻烦!一定!
玄虚很不自然的对思文说:「真是不好意思,出了点事,我必须回去交代一下。我刚才的请求,希望你好好的考虑考虑。明天,我再来听你的答复。好吗?」
玄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思文,一脸的恳切之情。
思文忽然在玄虚英俊的面容里,看到一丝极不易为人觉察的东西——他真的看到了些什么,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为此,他整个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玄虚转身时,用力过大,衣领垂了下来。他还没来得及用手去护,思文下意识地叫住他,「你的脸颊怎么了?」
问题脱口而出,思文有点后悔,自己真不该多管闲事。
玄虚愣了一下,显得有些慌张。他赶忙用手护住脸颊,支吾道:「这个……不小心,撞了一下。」
玄虚风一样的走了。留下思文,呆呆地站在屋子里,想着玄虚那句「撞了一下」的话,眼前又清晰地浮现出,他左边面颊上五条紫红色的印记。
那是什么?那是撞出来的伤痕吗?那分明应该就是……
思文不忍、也不敢再想下去。
***
思文没去餐厅用餐,连吃午饭也没去,他没这个心思。
他在屋里走了不下几百个来回。
心情糟透了!
两点过后,天开始下起淅沥的小雨。一阵紧过一阵的风,拍打着已经松动的窗玻璃,发出没有规则的声响。
这没有规则的响声,更搅得思文心中烦躁不堪。
思文不住地看表。
自那个魔术师风一样的飘走后,对时间的快速流逝,思文有一份忐忑不安的恐惧感。这份恐惧感的生成,完全是因为那个魔术师,给他设定了一个必须面对的最后期限。
一个当红而且容貌英俊的大明星,一大早主动的找上门来,很客气、谦卑的提出,一个在任何人听来都会觉得很不错的请求。这是一个能够接近那个在女生们嘴里尖叫、狂呼「我爱你」的年轻魔术师的大好机会。
这个会让很多人疯狂的好机会,像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般,轻易地砸在他郑思文头上。
作为当事人,思文惊讶自己竟没有一丝丝的激动和兴奋,反而如同面对了一个难解的结,叫他愁眉不展、心烦意乱。
思文正烦着,桌上的传呼机响起。
是阿朗,思文正在找他。
思文没打伞,冒雨找到校园里的一处公用电话。刚拨通电话,便听到对方嘻嘻哈哈的说笑声。
思文把玄虚找上门来请他去做家教的事,一古脑儿都说了。他希望在他面前总以「老哥」自居的阿朗,能帮他拿个主意。
对方静默了好一会儿,笑道:「满有意思的嘛!你怎么勾上大明星了?那你准备怎么处理呢?」
阿朗把皮球踢了回来,思文没好气的回道:「反正我早想好,这个暑假我是吃定你了。」
阿朗立刻打断思文的话,「对了,有件事我正要通知你呢!这个暑假,我不回家乡去了。」
思文一听,急了,「你又想去打工捞外快?」
「就是就是!不过,是免费的。」阿朗的口气显得神秘兮兮。
思文胡涂了,「谁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你把免费服务送上门去?」
「告诉你吧,是我老婆!」阿朗嬉皮笑脸。
思文惊讶极了!
整天泡在音乐和文物堆里的阿朗,什么时候搞起了副业?还不晓得搞没搞定,竟然就已经忝不知耻地以「夫妻」相称了。
只听见阿朗不时地应付着身边的那个女生,末了,居然还和思文开起玩笑,「我看你去给那个大明星做家教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那个玄虚可能跟你一样是个『同志』呢。他不是对你挺有吸引力的吗?等接触时间长了,保不准你们就天长地久了呢?哈……」
阿朗的玩笑话,把思文气得再也忍不住,恨恨地连骂了几句粗话。
看来,想靠别人是没指望了。
思文气咻咻地回到宿舍,盯着玄虚喝过的茉莉花茶,脑子里千回百转的想个不停。
他从「星光大剧院」的后台,一直想到今天清早自己宿舍里发生的一幕。愈想,心里愈是七上八下。
思文断定:这个家教做不得!
虽然不能否认,自己一直以来都对那个魔术师心存好感,甚至这份好感,今天清早还得到了进一步的深化。但玄虚的请求,绝对不能够答应,他有这个直觉。
思文想到了床底下的旅行包。他为这个发现忍不住眼前一亮!那里面,有他从维也纳获奖归来得到的一万元奖金。
既然阿朗取消了回家乡的计划,何不自己一个人出去旅行?这个暑假,应该让自己彻底轻松一下,就当是给自己此次勇夺桂冠的一个奖励吧。
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里,避开那个还会再找上门来的魔术师,将那个一直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鬼魅般的影子抛在脑后,让所有影响了自己情绪、干扰了自己学习的东西,都统统成为过去。
何况,如今「情天恨海」已经不知去向。它像是一个未解的谜,布满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让思文无时无刻不触景伤情。
他从枕边拿起那张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晚报,看到照片中那把被盗的「情天恨海」。
「唉,『情天恨海』,此刻,你在哪里?」
第四章 风云
思文上了晚上十点的火车。
他想先去附近一座非常出名的古镇「清水湾」看看,然后再去北方。
车厢里没有坐满,显得空空落落。
列车上的女播音员操着嗲嗲的语气广播着,车轰隆隆的启动,拉着长长的汽笛,将思文带离了这座城市。
思文早已疲惫至极,靠在玻璃窗边,很快地睡着。
他作了一个梦,很特别的梦。
他梦见他刚走出学院的大门,就被一辆黑色的宝马车盯上,那辆宝马车尾随着他来到火车站。他没带伞,从那宝马车里下来的人也没带伞。
他在售票处买了一张去清水湾的火车票,那个人也买了和他去同样地方的车票。他在候车大厅里焦急地等待,而那个人就在离他不太远的椅子上坐下来抽烟。等他上了车,那个人也随后上了车……
其实,在这个过程当中,那个人曾几度想走到他面前拦住他、想和他说些什么。那个人的表情颇有些失望和痛苦,但还是没有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是没有勇气?还是有其它的什么原因?思文无从考究。
火车加速,在漆黑的大地上穿行,车厢里的日光灯莫名其妙地灭了几支,四周一下子暗了许多。有几个去洗手间抽烟的男子,在过道里走来走去,像一个个移动着的鬼影。
思文对这些如鬼影般的男子心存恐惧,他希望这些男子能够离他愈远愈好。但他万万没想到,却有一个男子径直走到他的面前,坐了下来。
这个男子并没有打扰他的休息,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思文感到鬼气正一波波地向他靠近、一层层地包围起他,渐渐地,他就要被这层层的鬼气吞没……
思文猛地从梦中惊醒,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的对面,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渴望一见、却又害怕再见的年轻魔术师——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