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哥好啊!」萱萱的眼神充满憧憬,「你看,每个人都爱看帅哥,只要看到帅哥,一整天的心情就好了起来,帅哥多重要啊!」
「萱萱啊,跟之后来那个比起来,他们两个人就逊掉了好不好。」
「啊!对哦!」萱萱听了以后用力地拍手,恍然大悟似的,「之后来的那个也超帅的,那个时候他说要报名啊,我心里面就一直想。快报名吧……快报名吧……我还超怕他不报名,想跟他说,没关系没关系,五千块我帮你出!我求你报名!」
小瀚听到这里,脑海里浮现的是昨晚萱萱对他的冷嘲热讽,说他衣服穿得很不「成功」,还有对他在报名费上面的强人所难。现在听她说那些帅哥帅哥的,心里的妒火让他很不是滋味。
「我先走了,拜拜!」小瀚拎着书包,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
善婷跟萱萱的笑声,几乎可以传到电梯那一带。
下电梯时,小瀚的脑海里回想着赖升平的吻,然而萱萱跟善婷的言语,却又刺激他反复思索。他羡慕起赖升平,那种让男人女人都会迷恋的脸。如果他变成赖升平那种人人称羡的帅哥,他就可以得到那些尊重、那些仰慕、那些前所未有的自信。
而这一切该怪她们太过于势利吗?说穿了,自己也没有比她们好到哪里去。
这回秘密基地的谈话内容,立场跟以往完全相反。
现在还是早自修时间,小瀚在三楼的计算机教室前神采飞扬地说那天赖升平是如何地抱他,吻他,还有在台北街头牵着手,阿富也很少看到这么活力充沛的小瀚。
倒是阿富,心里头像是梗着一道气,憋在喉头进退不得,胸口闷闷的。他发现上周五、六那两天,有个人打了好多通电话找他男朋友聊天,说说笑笑的吵得他不得安宁。待他男朋友出门时,他偷偷拣起男朋友的手机。通话记录显示,来电的都是一个叫做「小威」的男生。
昨天周日阿富一个人待在他男朋友的家里,闲得发慌,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整天,到晚上十点多他男朋友回来,问他去哪儿,他只是冷冷地说跟朋友出去玩。趁着他男朋友去洗澡的时候,他开启了他男朋友手机里的简讯,一封来自小威的简讯,里头写着:
「礼拜天早上十点,我们一起去华纳威秀看电影吧。约在市政府捷运站二号出口好了,再手机联络哦!」
这下阿富明白了,原来他男朋友竟然跟别的男生一起出去看电影。
他男朋友洗完围着一条浴巾出来,阿富还来不及向他问清楚,就被抱上床去。他男朋友迅速地脱去身上的浴巾,今天性欲特别强似的,跟他做起爱来像只野兽,张牙舞爪扑向他,一点儿温柔也没有。
阿富这回做起爱来,心思杂乱得很,有种罪恶的肮脏感,尽管现在他男朋友拥的是他,心里却隐约感觉,他男朋友拥住的是另一个人。
甚至连他男朋友的呻吟声,听起来都好像「威」、「威」……。
这次翻云覆雨,两个人都特别的疲累,没一会儿就倒头睡去。现在阿富跟小瀚描述起来,稍稍还觉得有些记忆模糊。他只记得昨晚有一种很灰心的感觉。
八点十分的钟声响起,小瀚跟阿富走回教室,这次的阿富,确实沮丧得很。
「我以为你们同居以后,感情会变好。我觉得你最好问清楚一下,」小瀚摇摇头,「不过感情这种事,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你们两个都比较好。」
「不想问了。」阿富叹口气,「现在我也没有他们偷情的证据,直接问他反而会打草惊蛇。我想等那只狐狸精传一些肉麻话的简讯的时候,再跟他问清楚。不然只会让他们偷情更小心。」
他们上了楼梯,走向四维楼,「嗯,你好好决定吧。先说好,前面厕所,我们经过厕所门口以后,两个就都不是同性恋啰。」
「唉,烦啊。烦我老公,还得烦面具有没有戴好。」
走进教室,鸦雀无声,已经没有人敢聊天。每个人都专注于自己手上的课本跟参考书。大考将近,这几天每天都有安排考试,紧张的气氛也渲染开来。
第一节班会课,导师惯例性地走了进来,说些千篇一律的话:「礼拜三就是最后一次模拟考了,睡觉的都起来,邓正洋,你上台管一下,把睡觉的叫起来。」
导师走到阿富身旁,用一种极微小的音量对他说:「魏国富,你先到一楼办公室等我,我有话跟你谈。」
阿富有点儿错愕地点点头,从教室后面走出去,到一楼的导师办公室。心里想着,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不但要操烦男朋友的居心,等会儿老师竟然要单独谈话,也不晓得自己做了什么事,只怕待会老师又要啰哩八嗦。
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突然呆住了。
他的母亲一看到他,马上冲到走廊,阿富后退,魏妈妈马上追了上去。「魏国富,你回来!」
阿富停下脚步,这里离办公室有小段距离,他不希望把自家里吵架的剧目,在导师办公室前公然演出。「妳想说什么?妳跟老师说我离家出走吗?」
「没有啊!我只是跟老师说联考快要到了,叫他好好管一下你,你今天晚上就回家住,好不好?」
「回家住?」阿富哼笑。「要我回去再每天跟你们吵吗?妳跟爸两个好像跟我有仇一样,巴不得我什么都没有。我觉得我滚出去对大家都好啊。」
「不是啦,阿公跟阿嬷礼拜六来我们家玩,本来我跟你爸骗他们说你出去玩几天先不回来,结果国强跟他们讲你离家出走。」
魏妈妈振振有词地说个不停。「结果你爸还有阿公阿嬷就吵了起来,吵得好大声,他们说今天一定要把你找回家,他们等到你回来为止。」
「这个死阿强!」阿富有种功亏一篑的感觉,竟然把阿公阿嬷都扯进来了。
「你阿公跟阿嬷说你老爸不会体谅小孩子,现在离家出走了,都是我们没有把小孩子管好。结果你爸又怪你阿嬷,说要不是你阿嬷小时候教你织毛线,现在也不会变得搞不清楚自己是男是女。啊结果你阿公又怪说……」
阿富没有再听下去,他回想起奶奶小时候教他织毛线的时候,他当时没有想很多,只觉得能帮自己的小玩偶做件可爱的小围巾令他乐不可支。没想到连这么久的事情也能够提出来指责对方,回想起阿嬷的慈祥和现在他们的对峙,觉得这一切彷佛世代交替般地,将争端从他们那一代平移到我们这一代,剧情永远没有完结的一天。
他好想说,他是同性恋,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够了,停止那些无谓的争吵。
「国富,今天放学以后就回家好不好?妈煮一些你爱吃的菜,以后妈不再过问你感情的事好不好?」
其实在阿富的回忆里,仍是有过天伦之乐,从来他内心里有任何挫折,他都向他母亲诉苦,他只是纳闷为何一向关爱他的母亲,会因他的性向而蛮横起来?
一时之间他断然割舍那个陪伴他长大的家庭,无论是痛苦抑或欢乐,除了不舍,他无以为继。他爱这个家,爱到无能为力、心力俱疲,他是多么热爱他所痛恨的家。
「那爸能不能接受我是同性恋的事?」
「他说那是因为你读男校,才会变成……呃……同性恋,等你上大学,跟女生相处过后,就不会去喜欢男生了。说什么,哪有男生会不喜欢女生。大学以后,他会帮你介绍一些他公司里面长得不错的柜台小姐,把你教到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