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能这么说,没有驾照,那你违反了法律,法律是大家制定的,每个人都要遵守,不能因为自己方便就随便妥协啊!」
「有些人沾一滴酒也会醉,有些人喝了十瓶还不会倒,你说用酒精浓度来判断一个人是否酒醉驾车而危害交通?我不懂。又好比说上课,有些人在家自修的效果比老师教还要好,还可以省下交通接驳,但学校都以出席率来决定一个学生的品性?我还是不懂。酒精浓度很重要吗?学生出席率很重要吗?有没有驾照很重要吗?你们都被那些莫名其妙的规范压昏了头。」他洋洋洒洒地说出一长串来反驳小瀚。
好诡异的论调!会不会太以自我为中心?小瀚住了嘴,机车又随着绿灯已亮开始风驰电掣,他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什么都不再想,只要能抱得紧紧,什么都好。
车子经过了台大医院,直直向校门逼近,小瀚拍了他的背,希望能在这里下车。赖升平疑道:「你们学校不是在前面?」
「不是啊!会被别人看到!我给一个建中的载到学校,别人会乱想!」
他一听,马上将油门催到最大,然后在校门口停下。「到了!」
小瀚下了车,拿下安全帽后,整个头垂得低,潜意识里似乎每个人的眼光都放在这个给建中学生载到学校的同学。他故意的!
但小瀚不能回驳,他恨不得装作不认识这个人,赶快进入学校,觉得好尴尬。
「再见。」小瀚不敢正视他。再搁下一句:「赖升平,你给我记住。」
「记得要忘记。不见。」他听到小瀚记得自己的名字,先笑笑,随即往台北商专方向骑去,右转,消灭了踪影。
进校门,刚踏上楼梯,迟到钟声便响起,他在想刚赖升平那一句,故意将「再见」说成「不见」,是代表「不想再见面」,还是「不见不散」?他知道自己想太多了,但还是忍不住思考。
等等。如果有认识的人看到了,那该说那位建中的是哥哥,还是说好朋友呢?也不对,自己是高三的学生,那还得编更大的谎言,说他哥哥被留级。况且大家发现他是同性恋的事实,那岂不是越描越黑?他恼极了,这个完全不顾别人想法的男孩,怎么
一点也不为自己着想?真是太差劲了……
也罢!他回想了幸福的滋味。
小瀚望着手中的手机,发呆了好一阵子,赖升平……忽然听到阵阵喧哗起哄,这节下课依旧扰人清梦,声音自阿富座位一带传来。
「我们里面啊,最快有女朋友的就是你啦!」其中一位留着不自然的旁分,微微将头发挑染的同学说道。
「我爽就好,管那么多。」阿富给了一个极为挑衅又满怀惬意的笑脸。
他拉下衣领,同学看了都啧啧惊呼,吻痕,烙印在他的颈上,那些同学开始逼阿富交出照片,他只是轻轻回了几句,就摆平这些狗仔队。
小瀚的精神平日总是委靡不振,今日早上特别抖擞,一时兴起也走到那群,揶揄阿富:「我也要看照片。」事实上在三楼的计算机教室旁时,阿富已经拿给他看过。
「不是早给你看过了?」阿富突然想到说错话,改不了口,他睁大眼睛,吐了吐舌头。
「小瀚,你看过啊?他女朋友到底正不正?」大家一听道小瀚看过,开始向他问起,瞬间成为众人目光焦点。
小瀚连忙塘塞:「美人胚子。政大的校花哦。」他微微心虚,讲起话来声音也低了半阶,总不能让别人发现他女朋友是个「男」的。
「哇操,搞姊弟恋?阿富啊你,看不出来耶……」那位挑染的同学吊诡着他的眼神。
「要你管啊?」阿富站起身,倜傥的表情,走出教室,那群死党继续打闹嬉笑,小瀚跟着阿富的脚步走了出去。
他们走到往常的那个秘密基地,三楼计算机教室旁那方净土。
「你看我手上这个。」阿富伸出他的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
「订婚了啊?」
「他说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给我幸福。我觉得啊,我就好像接受求婚的新娘,等我考完大学以后,我们可以同居,不需要小孩,不需要结婚证明,我将戒指接到手里,觉得好感动。」他漾出甜甜的笑容,字字句句都充满了幸福。
小瀚指着他脖子那个吻痕:「你还少了条项链。」
阿富靠到走廊,凭阑远眺,看着这间渺小到从大门口可以看见后门口的操场,傻傻笑起:「今天回家预订一条草莓项练。」不用说,他指的是吻痕。
「不会痛?」
「给他咬死都愿意!」阿富大笑,小瀚也跟着笑了。
阿富的心在荡漾,看着操场一群群打球的学生,他又像是回到男友的怀抱,脸上的表情令人难以臆测。
小瀚本来想要跟他提起赖升平的事,但又担心他又会冷嘲热讽一番,话才正要出口,又被吞了回去。他拿起自己的手机,像是很忙碌似地不断按触,心里在盘算该不该讲。
「我跟你讲,我连我们未来的房子都已经想好了。我们要住在一间离我爸妈远远的公寓,我们没有结婚证书,不过他说他很喜欢小孩子,我想生一个。」
「怎么生啊?」正在操作手机的小瀚抬起头,噗哧一笑。
「那还不简单,我们也去抓一对女同性恋来,然后各生两个孩子。她们两个,我们两个,反正都是自己爱人或自己的孩子,就像养电子鸡一样,把小孩养大,给他吃,给他住,不就得了!」阿富的心情指数飙高时,连说话也变得比手划脚。「小瀚你啊,过不了多久也一定会有男朋友的。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幸福!」
小瀚听了,沉吟了片晌,决定拿出自己的手机给阿富看。
「赖……打……?这谁啊?你男朋友啊?」他一脸狐疑。
「就快是了。」小瀚想起早上温暖的肤触。
「是不是帅哥?」阿富的兴致一时全来,顿时变得特别殷勤。
「就建中那个啊。」他将阿富手中的手机拿了回来。
「哇操!真的假的?你别骗我。」他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小瀚给了他一个当然的嘴角,突然一个失神,阿富趁他不注意将手机抢了过来,移到赖升平那格,拨号。
「还我!」但阿富的运动细胞实在好得吓人,他们跑回了原来米色的大楼。
「唉,没开机,我看你是被骗了。」阿富好失望。
「谁说。」
小瀚只好一五一十地将早上赖升平载他上学的事告诉他,并准备上楼回教室,阿富听了只是频频大笑,直说他幸运。但小瀚比较担心的是,这支电话会不会又是空头支票。
当他们从三楼楼梯口往四楼走上去,忽然小瀚的头低下,将视线移开,话也相对地变得结巴,支支吾吾,阿富听得一头雾水,抬头向楼梯间一看,「那个人」从四楼才正要下来。
小瀚顿觉喉咙干燥,呼吸困难,尴尬得紧。他和「那个人」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说过半句话,视线开始飘移,猛然瞥见他的轮廓,他没有任何的表情。小瀚只觉得胸口酸麻,心中一阵酸楚在迅速翻腾搅动着。
他根本不爱他。这句话从小瀚的脑海的脑海冲出,是啊。原来那段甜蜜美好的时光,根本就是小瀚自作多情,对方根本就不爱他。
小瀚曾经喜欢过的那个人,有很结实的臂弯。让小瀚印象最深的一次游戏,是他从背后突然将小瀚抱起,在天空旋转一圈,再将他放下。那种感觉像在跳华尔兹,像在云端拥着洁白的遐想,又似落花有意,又似流水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