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have a dream today……
I have a dream that one day down in Alabama little black boys and black girls will be able to join hands with little white boys and white girls as sisters and brothers……
小瀚觉得浑身冰凉得像冰,额前却烧得滚烫,赖升平的声音在耳际回荡,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小瀚心底最不愿被勾起的,尘封已久那种龌龊的感觉。他说,我们不应该由人的肤色断定一个人,而必须由他们的内在,他们无限华美的人格来断定。最后我们真的携手了吗?我们就如同兄弟姊妹般吗?
I have a dream today……
I have a dream that one day every valley shall be exalted, and every hill and mountain shall be made low; the rough places will be made plain, and the crooked places will be made straight; and the glory of the Lord shall be revealed, and all flesh shall see it together……?
小瀚抱紧双臂,他的皮肤却只感到阵阵寒气逼人,赖升平的声音不断入侵,不断入侵,如同催眠,而小瀚听了便随着记忆摔落、粉碎。记不记得?什么时候认清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又记不记得?何时山平坦了,何时路取直了,又目睹过荣耀什么时候被彰显?那道声音又不断逼近:
This is our hope……This is the faith that I go back to the South with……With this faith we will be able to hew out of the mountain of despair a stone of hope……With faith we will be able to transform the jangling discords of our nation into a beautiful symphony of brotherhood……With this faith we will be able to work together, to pray together, to struggle together, to go to jail together, to stand up for freedom together, knowing that we will be free one day……
为什么黑人白人的障碍已然消失,而同性恋与非同性恋在台湾却显得那么水火不容!什么情谊美妙的交响曲!什么绝望的山峦变成希望的盘石!为何他从来没有办法感受?我们一同工作、一同祷告、一同奋斗、一同坐牢、一同拥护自由,为什么一个人被认定为同性恋以后,要被剥夺这些每个人都该享有的!
想到这里小瀚呜一声哭了出来,将身旁的赖升平抱住。
「你怎么了?我念得太难听吗?」赖升平本聚精会神地思考文中的意义,突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
「不是……不是的……我怎么会……呜……对不起……」小瀚放开他紧抱住赖升平的手,跌坐到一旁,用手拭去眼眶的泪,「没事……呵……我真的没事……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事……」他很努力挤出笑容,压抑自己的情感,手指压住自己的眼睑,没想到泪再度从手指滑过,从他的肘间滴落。
高中三年,小瀚从来没有哭过,如今那种下流污秽的感觉他再也负荷不了了,眼泪夺眶倾泻而出,像切到了动脉,完全无法止住。那庞大藉由忍受孤独压迫不安融成的雪球,越滚越大,直到将他完全辗碎。
「赖……赖升平……呜……我有好多话闷在心里,好久了,我好痛苦……我可不可以抱你……我想要……找个人倾诉……从来都没有人在意我的感……感受……」他抽噎着说,眼泪抑止不住,再度不听使唤地一涌而出。
「不能直说吗?……一定要抱着才能说吗?」
「不……不是的……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求……能……让我抱你一次也好……拜……拜托你,我没有办法用我那一……那一面来面对其它人……抱着你是因为我……我不想见到你憎恶的眼光……求求你……就听我说这么一次……」
「不要。」
小瀚仅存最后一丝希望就这么被扯断,彷佛听见维系生命的最后一条线也被截断,他再度拭去脸上的泪,深深呼吸:「是吗……对不起……我要走了……能够遇到你我很……」话没出口,声音再度哽咽。
小瀚站起身,转头过去,脸上多了几道莫名的绝望。
赖升平冲了过去,结实的双臂从小瀚的背面将他高高举起,像是用尽全身所有的劲力,他的手因负荷重量而微微颤抖,这样一步步,走到了弹簧床沿,将小瀚丢到床上。他也跳了上去,将小瀚紧紧拥入怀中。
「你不准抱我,我抱你就够了。」赖升平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那双臂将他紧拥,紧到几乎要让小瀚呼吸困难。
「呜……你要害我哭死几次啊!」
小瀚窝在他的胸膛,泪溅湿他单薄的衣裳,他将自己的脸埋葬,调匀呼吸,双手伸过赖升平的背,也将他拥住。
「我觉得我好孤单。」哭声渐止的小瀚缓缓地说。
赖升平的手轻轻抚弄着小瀚的发,问起:「怎么个孤单法?」
「不是说人皆生而平等的吗?为什么,为什么我好像从来都没有感受过什么叫做平等?他们说,人不可以单单由肤色,种族来判断一个人,而要从他的内在,从他的人格来认识,为什么没有人说,不要从一个人的性向来判断一个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人的事,但我不能明白,每个人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回避。我做错什么?我伤害过谁?但我却不断地受到伤害!
「当每个人对我回避,所以我只好沉默;当我开始沉默,竟连我也开始回避他们。恶性循环你知道吗?万劫不复你知道吗?我始终不明白他们远离我的原因,我以为我秉持着善心,不害人,他们会懂得我,体谅我。结果呢?跟我不熟的知道我是同性恋以后,几乎都用另一种眼光来看待生疏的我;而原本跟我熟的,渐渐我们的话题少了,似乎连看我的眼神也变了,是怎么了?为何我的朋友会一一远去?我做错什么?你知道吗?我曾经是班上的英文小老师,现在呢?我什么也不是!」他喘口气,空气里又凝结了好几颗沉默的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