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的确很残酷,我以为我会流泪,但是没有。
就像Jeremy暗示的,活在捏造的美丽童话中,才是真正的可悲……
我站起身想离开这个地方,建纶见状马上挡住我的去路,哭丧着脸问:「你要去哪?」
「回家。」我淡淡地说。
「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建纶颤抖着声音问。
「我想你应该一个人冷静一下。」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建纶的嘴角突然扬起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的弧度,「哼!如果我说,我不想冷静呢?」
我还来不及感到恐惧,就被一把推到床上。
「我不想失去你,我也不能失去你……想走,你以为你走得了吗?」
建纶往床上压来,骇人的表情在视线内整个膨胀……
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那虽然是建纶的五官,但是看起来相当陌生。
我那天穿的是很合身的T-shirt,建纶却没费多少力气就把我的上衣褪去,我因此明白了两个人实力的差距,没有多作挣扎。
不是真的想坐以待毙,我在赌,用我和建纶十年来的相处作为赌注。
我押对了。
建纶的动作愈来愈慢,终于,在我只剩最后一条底线的时候,他停下来问:「为什么……不反抗?」
那时候我说:「我知道……你不会希望我恨你……」
建纶的泪水马上溃堤,硬是压抑着不哭出声音,却还是忍不住抽泣。
然后建纶开始笨拙地帮我把衣服裤子套回原位,他非常慌乱,完全是在帮倒忙,却坚持不肯罢手。
最后,建纶摇尾乞怜似的问我:「我还有资格……继续当你的朋友吗?」
那时候我只是微笑,没有大声给个肯定的回答,现在我很后悔……
***
「罗仲霖,快点吃啦!面都凉了。」
同桌吃饭的另一个同学附和:「最近教官抓得比较严,一定要六点钟晚自习开始前进校门,就别拖拖拉拉的了。」
还是于芷璇细心,细声的问:「怎么,有心事吗?」
我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说:「没什么……又下雨,觉得很烦。」
「冬天的台北就是这样啊!」一个女同学笑着说,「你等一下可以跟于芷璇在雨中漫步,多浪漫啊!有什么不好?」
我只给了个微笑,并没有多作辩解——我不想愈描愈黑。
突然,窗外出现两个孩子的身影,一男一女,大概只有国小吧,男孩子明明在发抖,却还是脱下外套给女孩子遮雨。
傻瓜!我先是这么想,然后发觉此情此景怎么异常熟悉……
好像……曾经也有个傻瓜,为我做出这样的傻事呢……那个傻瓜还因此发烧躺了整整一个礼拜……
建纶……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拿伞冲了出去,跑到那两个孩子面前。
「这把伞送给你们。」我笑着对男孩子说。
「为什么?」男孩子的戒心很强,犹豫着不肯接受。
「拿着吧,淋湿了不好……外套快穿上,别着凉了!」我把伞硬塞给他,不等他拒绝,便快步跑回温暖的简餐店里。
回头时刚好对上那两个孩子感激的眼神,还有那个嘴型,我知道他们说的是「谢谢」。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我突然很有感触。
曾经有两个相依偎的男孩,后来……他们到哪里去了呢……
回到座位的时候身上湿了一大片,很冷,但眼窝附近是热的。
「耍心机喔!想跟于芷璇雨中漫步,也不用把伞送人吧?」
「你管那么多干嘛?他们鹣鲽情深嘛!」
「好嫉妒唷!真想找个人来爱……」
大伙儿一如往常地哄笑着,于芷璇红着脸辩解,我则置身事外,彷佛说的尽是与我不相干的题材。
真要说有什么吸引我注意力的,大概是简餐店空气中飘扬的音符吧……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
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本该感到舒服的歌声,如今只让人觉得全身都不对劲,我闭上眼,逃避般地不想从歌词的意境中多作其它联想,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飞回那个下午……
「我会等你打电话来,听你说『我原谅你』……」建纶哭喊着,那是我离开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其实,从建纶能够及时「踩住煞车」来看,我知道他真的非常爱我。
我应该主动打电话过去的,建纶……可能想打来,却不敢打……可是……我要怎么开口呢……
这么延宕下来,竟然就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以后,电话另一头响应我的只有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您查明后再拨。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您查明后再拨。对不起……」
第六章 另外
「我会等你打电话来,听你说『我原谅你』……」我哭喊着,那是仲霖离开前,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其实,从我能够及时「踩住煞车」来看,我知道我真的非常爱他。
我应该主动打电话过去的,仲霖……可能想打来,却不敢打……可是……我要怎么开口呢……
这么延宕下来,竟然就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以后,我搬回那个好几年来没住过几次的「老家」。
「新家」的环境很幽静,风景又优美,当度假胜地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如果要上下学就不太方便。当初为了「瞒一年」,特别找了个和市区有点距离的所在,交通马上就是个问题,尤其是在我不听劝的卖掉机车以后……
跟爸租房子的年轻人一开始大声小声的,说什么一定要按照契约租满一年。这样的举动其实不难理解:因为房租便宜——爸不缺钱,把房子租出去,只是不想积灰尘而已,所以租金收得不多。
后来,爸说「三个多月的房租全免」以后,那年轻人的态度马上一百八十度转变,鞠躬哈腰连声称是,高兴得手足舞蹈,只差没放鞭炮而已。
其实,爸不是马上就答应我搬回「老家」的决定——「老家」和仲霖家只隔半条街,爸以为我是想借机增加和仲霖接触的机会,所以当然不肯答应。不管是仲霖还是「那个和仲霖长得很像的人」,爸都希望我能离多远就离多远。「那个和仲霖长得很像的人」就别提了,他把我害得那么惨……
至于为什么要阻止我和仲霖的往来,我是后来才慢慢清楚爸的想法。
爸以为,他唯一的儿子会成为同性恋,都是「仲霖害的」,只要「隔离」一段时间,就会「理所当然」的变回「正常人」。我不想多作辩解,我知道,爸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爸上个月中回来一天,看了我一眼以后就答应我可以搬回去,我猜大概是万念俱灰的表情让爸相信我和仲霖没有希望了。
其实我自己也这么相信。
过去一个月来,我只要是在家里的时间,就一定会守在电话前,深怕漏掉任何可能错过的声响,但是,除了早上六点和晚上十点那两通以外,电话只有发挥装饰的功能。
我可以自己打过去?是啊!我可以自己打过去。我和仲霖到现在差不多认识十年了,仲霖应该不至于不接我的电话。
但是如果仅仅因为这个原因,我会更难受,我不是在乞讨,我也不想逼他……如果仲霖没有主动联络我的欲望,我不想打过去。
电子信箱很久没有新邮件了。
我没有使用电子信箱的习惯,会申请这个玩意儿,完全是之前想说「到了英国以后还可以跟仲霖联络」,因此我的联络人只有仲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