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吓了一大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向巧乔的动作猛然定格,脸色变的比我还要苍白。
没料到爸只愣了一秒,便又退出房间,只留下一句:「没关系,你们慢慢忙,不要管我。」
向巧乔受宠若惊,我的心情则荡到谷底。一般来说,看到这一幕的长辈——不管是谁——都会急着喝止此类逾矩的男女关系,不是吗?难道因为我是同性恋,爸便觉得无所谓了,只要能够「帮忙矫正」,甚至不必问这个放荡的女孩是哪里来的?
悲愤涌上心头,我直接把向巧乔摔到床上,命令:「脱!」
「我比较喜欢别人帮我。」她嘟嘴,一脸挑逗。
我给了她一个巴掌,接着又吼:「给我脱!」
向巧乔大概以为我猛然爆发的暴力是用来助兴的,表情没有任何不高兴,一边浅浅地笑着,一边伸手俐落地解起制服的纽扣。我跟着抽掉皮带,拉下长裤,手却是颤抖的,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问:郑益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好了。」向巧乔的双手有意无意地遮掩着满身春光。该是极端醉人的动作,在我眼里却成了醒酒剂。仅有的一丝冲动于是褪去,我的分身明显地垂下了头。
「第一次?很紧张?」向巧乔张口就要含住。我感到厌恶,往后退了一大步。
「怎么了?」她有些错愕。
「我对你完全没有『性』趣。」我铁青着脸,「真的那么饥渴的话,自己解决。」
「你……」向巧乔的神情充满悲愤。我撇过头去不再看她,整理好衣着以后,做回书桌开始准备明天要考的都卜勒效应。
向巧乔的淫声浪语不断在耳边回荡,而且有愈叫愈响的趋势,我不但没有动摇,反而更觉得踏实了。
「你根本不是男人!」十分钟后,向巧乔恨恨地抛下这句话,开始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
等她打理好,我说:「我送你出门。」
「不用你假好心!」向巧乔悲愤地拒绝。
但我还是跟了上去,一路看着向巧乔每个脚步都踩的极重,还把视线内的每道门都摔地砰砰作响,忍不住有些歉疚,再怎么说我不该玩弄她的感情。然而,有一种更浓的情绪在同一时间蔓延开来,叫做庆幸。
爸坐在客厅,见识了向巧乔的气势,登时傻眼。
「你对人家女孩子做什么坏事了?她怎么会那么生气?」向巧乔离开以后,爸劈头就问我这个问题。我从爸的眼里看到一种名为期待的光芒,不由得感到有些烦闷。
「什么都没有做。」
爸一愣,「你们刚才不是已经……了吗?怎么可能接下来什么都没有做?」
「你就这么希望我乱搞?」我觉得好笑,「哼」了一声。
「当然不是。不过人家如果是正正当当的女孩子……」
「很可惜,」我冷冷地打断,「我对女孩子没有兴趣。」
「你说什么?有胆你再说一遍!」爸「霍」的一声站起,眉毛纠结。
我在原地立成雕像,低下头没有说话。
「爸是为你好,你到底懂不懂?你以为爸为什么要逼你?你还年轻,不懂事,没关系,一些重要的事情爸可以帮你决定,爸知道怎么做对你最好……」
我默默地听着,有些无助。爸晓得同性恋这条路不好走,但他能不能明白这样的决定其实不是我愿意的?我也曾怨天尤人过。如果可以选择,能够当「正常人」的话,谁会甘心当「变态」?
最后,是一通电话打断爸的长篇大论。
「找哪位?」爸接起,问,然后视线往我瞟来,「好,你等一下。」
是均。他全没察觉到这一头空气中弥漫的紧绷气氛,确定我接过听筒以后便开始滔滔不绝:他花了点功夫从户政事务所弄了张空白的结婚证明出来,他要我赶快过去签名,最好是现在,立刻,然后他可以马上拿去护贝永久保存。
「我问过你的。」均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如果你不介意这张结婚证书只有我们两个人承认,那么就,」深深吸了一口气,「嫁给我吧!」
我想均真的是疯了,而且为什么是要我嫁给他而不是娶他?我又不是女孩子!
张嘴,我想破口大骂,随便骂什么都可以,能够放声吼叫更好。嗓子却瞬间哑了,眼眶湿润,鼻头发酸。
爸把我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一句「你到底在跟谁说话」之后紧接着把话筒抢过,然后「不要脸」、「无耻」、「肮脏」……等污秽的字眼纷纷出笼。我还没反应过来,爸已经忿忿然挂掉电话。
「你怎么可以这样!」回过神后,我发出不平的怒吼。
爸只淡淡地说了句:「以后不要再跟他有来往了。」
「凭什么?」
「我是你爸!你是我的儿子!」爸的声音大了起来。
「去你的爸跟儿子,」我吼回去,「我真希望自己不是你生的!」
我大步冲回房间,锁门。爸的激动在门外迟迟不肯离去,一边骂着我没听清楚的什么,一边把门板拍的砰砰作响。
我打开所有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音量全部扭到最大,爸的声音于是模糊。然后,我倒进床里,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茫然地发起呆来。
我当然没办法抽身去均那里签下结婚证书了。一整个下午,我呆在房间里,什么事都没有做,也什么事都不想做。
直觉告诉我爸就冷着脸等在客厅等我自投罗网。除非我打算直接饿死在房间里,否则面对现实只是迟早的事。我无法不感到苦恼。
没有料到的是,在妈「出来吃饭」的招呼声响起前,我先听到的是爸的怒号。
傍晚,房子里多了妈和哥的声音时,爸在门外突然发狂起来,「怎么会这样」、「跟你说你就不听」、「你是存心要气死我」……一声接着一声,声声凄厉。
我探出头去,不由得惊呆了。哥的下半身被缠成了木乃伊,满脸血污,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看起来有些吃力。妈扶着哥做下,下一秒我看到哥身旁还站着一个秀丽的女孩子,从她身上流泄出的是对哥满满的关心和心疼。
「爸,不要这样,筱薇会难过的。这一切不是她的错。」哥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明显透露出欣慰,「何况,所有事情都过去了。这一顿是还给刘哥的,他以后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了。」
「你……」爸又气又心疼,「天下女人都死光了吗?你非要这一个?你前前后后吃了多少苦头,不记得了?」
「没关系,都过去了。」哥牵起那个女孩子——应该叫做筱薇——的手,两人十指交扣,像是一种宣誓。
我突然想起,筱薇这个名字我是听过的。在哥酒醉的那个晚上,他无意识时嘴里反复叨念的,就是这个名字。
我接着听下去。对话间不时提供的线索让我得以窥出一些端倪,我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
哥和筱薇是在工作的地方认识的,她虽然没读什么书,但自然流露出的气质让哥深深着迷。哥展开追求,恰好筱薇对哥也有意思,两人旋即陷入热恋。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看上筱薇的,还有一个叫作「刘哥」的黑道大佬,哥的悲惨于是揭开序幕。
我不晓得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但听的出有好几年了。这些年来,哥一直跟筱薇保持联系,有一次打翻了刘哥的醋缸子,还差点横尸街头。我猜哥背上那条长长的蜈蚣就是这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