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晶莹剔透的水晶高脚杯,注满艳红酒液。古褐色餐桌也被细心地铺上华美的深蓝桌巾,一只一只美丽碟子,一道一道色彩鲜艳的菜肴,正中央摆放一盆盛开的水仙。
这一切透露出这女人的品味、手艺,这女人高贵又无懈可击的细心体贴、温柔妩媚。她宛如这家女主人那样,穿梭在慕藏鳞屋内。
她细心打扮过了,浪漫性感的波浪发发,昂贵贴身的低领高又粉红洋装。
她亲切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可惜「沐」不到陈颖。
她热情招呼陈颖,可陈颖一样淡淡然。
几乎是被慕藏鳞硬架来的陈颖,一身黑套装,刚下班,她苍白的脸庞有点疲态。本来话就不多,更何况是面对陌生的女人。
「尝尝我的手艺。」关念慈拿碗帮陈颖舀汤。「不要客气,尽量用。」
「哇~~」慕藏鳞笑呵呵。「看不出来你还真的会做菜啊。」
「废话!」念慈喧他。「我是女人啊,当然会。」
慕藏鳞听了,笑望陈颖一眼;陈颖知道他笑什麽,回瞪他。
既来之则安之,陈颖低头用餐。
念慈努力跟她热络,当陈颖尝了一口炸花枝,她便问:「好不好吃?」
「嗯。」
当陈颖啜饮红酒,她又问:「好喝吗?这牌子酒精浓度比较高,但是很甜,像果汁似的……」关念慈善於应酬,她试著让用餐气氛轻松。
「喔。」可惜陈颖一样话少。关念慈一直注意著她,令她食不下咽。她不习惯被人盯著用餐,关念慈则是不习惯用餐时这样沈默。
「陈小姐在哪高就?」她还不死心。
陈颖缓慢地切起牛排。「在V.J.广告。」因为不安,开始将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慕藏鳞发现了,他笑了。当念慈问起陈颖家庭状况时--
「小慈。」慕藏鳞转移她注意。「服装发表会在什麽时候?」
「怎麽,你想来啊,我留一份邀请函给你。」小慈喜悦。
「好啊。」慕藏鳞好自然地就说。「我带陈颖去开开眼界。」
关念慈敛住笑容,陈颖听了抬头望住慕藏鳞。他对她笑,陈颖瞪他。
「别老自作主张。」她嘴上虽这麽说,可心底好甜蜜。
看著陈颖盘里排列切割整齐的牛排块,他提醒道:「快吃吧,都冷掉了。」
关念慈脸色很难看,他们在她面前毫不避讳地眉目传情吗?他对陈颖的关怀是那麽的明显。
慕藏鳞主动帮陈颖添菜。「你吃太少了,应该要长点肉。」又擅作主张给她挖了一大杓马铃薯泥。
陈颖瞅他。「我说要吃了吗?」
他用手指沾了一点薯泥,恶作剧地抹上她鼻尖,陈颖惊呼闪躲,他哈哈笑。「你吃不吃?」
「你好幼稚啊!」陈颖骂他,用纸巾擦鼻尖。「你几岁啊!?」骂归骂,她倒是笑了,那样容易地就令她轻松起来。
关念慈反倒插不上话,看著他们俩好默契地打情骂俏。
「三十二岁啊!」慕藏鳞回答。
陈颖板起面孔训他。「三十几了别这样幼稚!」
「是,陈老师。」他玩笑地说。「我最喜欢师生恋了。」
陈颖哧地笑出来,拿餐巾扔他。他耸肩,她低头叉了一块肉,冷冷一句。「记你大过一次,慕同学。」听他哈哈笑,她也开心地笑了。
关念慈很想哭,很想陈颖消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慕藏鳞真喜欢陈颖。关念慈注意陈颖的一举一动,注意这情敌的眼角眉梢--她长相清秀,但没有自己五官出色;她打扮单调,没有自己性感;她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好冷漠,不像自己那麽美丽讨喜;她就连胸部也没有自己大,身材纤瘦得过分,不像她曲线玲珑。究竟怎麽回事?她做了什麽,可以令藏鳞从非常讨厌她到一下子就爱上她?
关念慈想不透,好呕啊!这晚餐本来是属於自己跟藏鳞的,她偏偏来搅局!
铃~~电话骤响,慕藏鳞起身去接。
陈颖胃口大开,把他舀的马铃薯泥全吃下腹。
「他真能逗你开心。」关念慈酸酸一句。「没想到他说几句,你食欲立刻变好了。」
陈颖默不作声,隐约感觉到她不友善的目光,乾脆低头不看她。
「真糟糕!」慕藏鳞踅返。「我要调件货去店里,有个客人急著要。」
「那我走了。」陈颖立即想逃走,关念慈令她不适,可慕藏鳞按住她肩膀。
「别走。」他弯身注视她。「我很快就回来,你多吃点,等等我。」那麽温暖的口气,害她无法拒绝。
「小慈,我很快回来。」他拿了钥匙出门。
他走後,屋里的气氛变得诡异,两个女人之间暗潮汹涌。
关念慈打量著陈颖,陈颖感觉很不舒服。
「你们好像很熟了。」关念慈笑嘻嘻,说的话却都像带著针。「他这人就是这样,大学时就很受欢迎,都是因为他的个性,怎样?他很温柔吧?他对女人很有一套的。」关念慈说得好像很了解慕藏鳞似的。「他家教好,温文儒雅,很多女人误解了便自作多情起来,常常莫名其妙地倒贴他,让他很困扰。」
陈颖不想回应,频频饮酒掩饰她不悦的情绪,然而关念慈却自说自话,不肯罢休。
「对了!」关念慈看一眼趴在客厅地板打盹的猫。「你的猫真有趣,下午自己跳到院子来,还巴著藏鳞撒娇,真够逗了。你怎麽训练的?真聪明,本来藏鳞好气那只猫,天天打电话跟我抱怨,说它吵得他不能睡……」
她到底有完没完?陈颖冷著脸,乾了一杯又一杯酒。干麽说得好像她很卑鄙,故意让猫来讨好慕藏鳞?陈颖听的不舒服,但懒得解释,关念慈毕竟是他的客人,不想给她难堪,要平时早就……
陈颖目光闪烁。要平时她早就掉头走人、早就冷语回骂,可是现在……她几时这样迁就人了?陈颖呆了。都是因为他!陈颖赫然发现自己是这麽的在乎他。
「啊,对了。」关念慈笑问。「你知道那家伙最喜欢什麽吗?」
这个陈颖倒有兴趣了,抬起脸来望住关念慈。「什麽?」
「砚台啊……」关念慈帮陈颖倒酒,轻描淡写道。「他啊,好喜欢收集砚台,简直著魔,为了喜欢的砚台,无论多少钱、再怎麽困难他都要拿到手。」
「喔。」也对,他好像很喜欢书法。
关念慈忽然摸著下巴沈思道:「他一直在找一只砚台,叫什麽……镶尘砚的,形状可怪了,据说像一本被截去一半的书,他有盖子却找不著砚台。那砚台可值钱了,听行家说一只要近千万,真不知谁幸运,有那宝贝肯定发财了。」
关念慈一边说著,一边暗暗打量陈颖表情。陈颖没啥反应,只是喔了一声,低头啜酒,表情也很平静。关念慈於是继续说:「我想,要是让他发现了镶尘砚,倾家荡产也会设法买来吧?」
陈颖咕噜咕噜又乾了一杯,这酒好甜跟果汁一样,可是她开始感到微醺,酒精在她血脉里窜流。
关念慈忽然正色道:「偷偷跟你说吧~~」
根本不想听ㄟ!陈颖叹息。
「其实--」关念慈口气认真。「我这次回来,是想跟他重新开始。」
陈颖不想掩饰了,她脸色不耐,摆明她没兴趣听这事;可是关念慈不理她微愠的表情,继续往下头说:「当初要不是我坚持去伦敦学设计,我们根本不可能散,那时他伤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