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晨熙走过去,蹲下。
杜夏侧躺的姿势很随意,一手落在沙发椅外,一手置在胸口处,孟晨熙一时无法克制自己,握住了他落在沙发椅外的手。
小心、慢慢、轻轻的握住,手心相贴的感觉极好,孟晨熙不禁握得愈来愈紧,好想就这么握着一辈子。
最近,他不时会揣测,杜夏万一知道自己的感情,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是会彻底排斥?同情?或是试着接受?
这样暧昧不明的感情又该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曝光?
外头的雨,此刻正代表孟晨熙的心情。
纷乱。
第五章
「请问──这一团上面生的,下面黑黑的,是冰箱里的牛排吗?」
杜夏睡了又醒,不是自然醒过来,而是闻到烧焦的味道。来到厨房,只见安全炉火已自动熄灭,平底锅里的东西,却辨不出原样。
跟着自己睡在客厅地板上的孟晨熙,只是站在旁边一径的看。
「你该不会煮到一半就睡着了吧?」杜夏怀疑的问。
孟晨熙点点头,老实承认。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命大福大吧。
右手一阵的刺麻又提醒杜夏,下次睡觉姿势要调整好。
「出去吃吧。」这是杜夏唯一可以给的建议。「我记得你家附近有麦当劳。」对于两个都不善厨艺的男人,外食是最方便、安全又简单的方式。
「你的手怎么了?」杜夏偷偷甩手的动作让孟晨熙看见。
「没啊,可能是睡觉时压到了。」
孟晨熙透出一脸浅浅的担忧,杜夏看了,遂而别开脸。
「走吧,早去早回。」原本是真的希望有人煮给他吃,不过现下看来,自己掏腰包更快。「对了,顺便送我回去。」这样的日子闲着也是闲着,又不能当度假,还是回去自己的狗窝较舒适。
孟晨熙一听杜夏说要回去,脸色当下僵硬。「台风天……」
「我信任你的开车技术。」杜夏抬手,本欲拍他的肩,但之后又收了回来,因为忽然记得少爷不爱有人太靠近他。
「风雨已经很大了。」孟晨熙提醒杜夏。
杜夏却仍然想回去。「我自己搭出租车。」
转了身,看着窗外的雨势,杜夏知道身后有两道视线不放过自己,紧紧盯视,看得他的背有些烫。
「杜夏,你不能……留下来陪我吗?最近公事很累,我很想好好睡一觉。」
孟晨熙的话让杜夏在心底笑了。
这是在怪他家的客房太小,让他不舒服喽?这少爷,真不晓得他那么直的个性是怎么活到现在。
「等台风过去,我们再回去……杜夏,好不好?」他的恳求声听来格外的──哀怨。
真是的,这会儿不答应就显得杜夏爱计较了。「算了,先吃饭去。」
用过午饭,他们两人撑着伞,到快餐店对面的出租店租了一支片子准备打发今晚的台风夜。
芝加哥──是一部歌舞片,与红磨坊有些相似。
杜夏满喜欢看这种歌舞片,挺有趣的,剧中的主角在演出同时又能透过歌声与歌词传达他们此刻的心情,让观众更明白他们在想什么,这样的配合,会让整部片显得更互动,而不会仅止于演员干过瘾。
而且对杜夏而言,(芝加哥)更胜过红磨坊一些,便是这部片子对人性的刻画实在深入。女主角对舞台的过份渴望、律师玩弄媒体炒作新闻、玩弄群众的同情心,最后仍是有惊无险的救出女主角,也彻底颠覆了最原始的对与错。
不再是好就是对、坏就是错,而是论谁获得的同情心、谁的曝光率高,就是赢家。
电影如是演,现实亦然。
曾几何时,同志不再是原罪,而仅是一种基因上的不同。
异性恋,是大经地义;同性恋,也无可厚非。
杜夏看电影,看的不是明星的光环,而是喜欢看人性的转折、导演的处理手法;不过,孟晨熙大概不喜欢,因为片子才到一半,他已经睡在自己肩上,片子结束,他人也倒在他腿上,睡得十分舒服。
电影结束,杜夏关了电视、放影机,低头,以手指轻轻抚过孟晨熙的头发。他的头发很细,很好摸,但或许觉得自已扰了他的睡眠,孟晨熙抓住他的手,紧握着,嘴里呻吟了声。
杜夏轻声一叹,头往椅背上靠,双眸盯着挑高天花板的美术灯,透过灯光的折射,玻璃灯映照出极美丽的光线。
那光线和他心底刚泛出的困惑,有着相似之处,都很难且──暧昧。
光线太暧昧,杜夏的心亦同。
有些事情,知道比不知道好,而某些事来说,却是不知道比知道来得好。可惜,偏偏他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部分,想忘也忘不了。
「真糟糕啊……」杜夏的声音下意识低喃而出。
手心里微微的热度,让杜夏这个台风夜,不太好过。
外头的风雨声不渐歇,形成一种特殊旋律,伴着杜夏安然入睡;后来,不知睡了多久,醒过来时,见孟晨熙坐在自己身旁,隐约间,好似看见他脸上有泛红的痕迹。
「你怎么了?」孟晨熙家的沙发椅太舒服,他都睡到倒了下去,暂时还不愿起身。
「没……有。」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比杜夏早醒过来,然后一直、一直看着他,如此而已。
他真的什么都还没做。
孟晨熙难得会表现出羞涩的模样,杜夏直觉诡异。
「是做了什么事吗?脸红成那样?」
孟晨熙脸看了过来,又匆匆移开,像是作贼心虚的模样,若再问下去,真怕少爷会动怒了,于是杜夏自然退而求海阔天空。
「不说就算了。我想洗个澡,请问成吗?」
「在二楼,我带你上去。」
「嗯,顺便跟你借衣服。」刚才走得匆忙,根本没有上去拿换洗衣服,反正都是男人,借件衣服也没关系。
「我拿新的睡袍给你。」孟晨熙领着杜夏上楼,推开浴室的门。「就是这间。」
天!浴室比他家的客房还要大,啧啧!真是蔚为奇观。
不一会儿,孟晨熙拿了件白色的睡袍给杜夏。「新的,没人穿过,你慢慢洗。」
杜夏点头便走进浴室,彻底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后,踏出浴室,转个方向,来到二楼的阳台上。雨势小了些,杜夏便走出去,从孟晨熙家二楼往外看,感觉还不坏,倘若能再来一根烟,就快乐似神仙了,只可惜自己的烟都让他没收了。
唉呀!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私事全变成孟晨熙在管束?
泡面、香烟,就连没有收拾家里的习惯也要参一脚,简直比老妈子还要唠叨,而他好似也被管上瘾了,连反驳也没。
这样的情况到底要怪谁呢?
到底是自己真的人无所谓,所以给欺到头上,或是,因为明白他是关心,所以甘心受教?
真是愈来愈复杂,人心难测哪!
「你站在这里想什么?」孟晨熙来到杜夏身后问。
「透透气。」杜夏随口回答。
「雨还是会下的,进来吧。」
听见孟晨熙这么说,杜夏乖乖照办。想来,也真够听话了。
走在前头的孟晨熙猛地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淡淡的声音飘到杜夏耳边:「如果你还是想回去,我可以马上载你回去。」
「这话题不是在中午就结束了吗?」
「你的表情不是这样想的,或许这里真的很无趣,所以今你待不下去。」
他不是不想待,而是……
「要吗?你要回去吗?」
「若让你有这样的感觉,我跟你道歉,不过我在家里也是这副面孔啊。」杜夏可不以为刚刚有露出多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