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铮已坐在床沿,避无可避,只好狼狈的站起身来:“……你要什么贺礼?”
若叶眼珠一转,便连眉梢也带着笑意:“我要你……亲我一口,像以前你教我的那样。”
铁铮正要义正词严训斥他一番,若叶已把嘴唇凑近,红艳的丰润双唇微微开启,看得见其中淡色的舌尖和雪白的贝齿,铁铮见此美景不觉呆了一呆,若叶趁此机会抱住他便亲了上去,唇齿交接之间,彼此心跳皆是狂乱无比,铁铮待要推开他,自身却燥热难耐、两腿乏力,一个不小心,两人竟顺势双双倒在床铺上。
若叶呼吸急促,脸色嫣红,双眼直如蒙着一层浓浓的水雾,下体也是一阵焦躁,却只知道紧抱住铁铮以两腿用力磨蹭,铁铮自然也有怪异感觉,暗叫声不好便待起身,可哪里还站得起来——身子非但无力,还不停的发起抖来,不听话的两手已经放在了若叶的前襟上,那本应滢白如玉的脖颈竟也微透出粉红,简直色令智昏。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一个浑厚的语声:“铮儿,夜这么深了,你还未睡吗?”
门外的声音虽然并不高亢,听在铁铮的耳中却如晴天霹雳,忍不住浑身一震,便像从梦中醒来,立时起身理好衣襟;若叶也自听出那人是谁,颤抖着两手拉紧外袍,凌乱的发髻却是忘了。
铁静山听得门内声音怪异,心下觉得蹊跷,推开门便闯了进来,但见铁铮神色慌张、面带羞涩;微微一愣之后再看向若叶,那张红透的俏脸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再见他发丝散乱不已,雪白的指尖犹在发抖,细想之下不禁勃然大怒:“跪下!你们……你们干了什么好事!”
“咚咚”两声,铁铮与若叶并跪于地,铁铮刚开口唤了声“师父”便被重重打了一掌,他不敢抚脸,只在心中暗骂自己定力不坚,若叶却小声哭了起来:“铮哥哥……你痛不痛?”
铁静山狠狠瞪着若叶,那张流泪的小脸竟美得不似活物,人间绝色不过如此,比起当年的七师弟还要惑人十分,他心中只余得一个念头——“妖孽”。短刀门就是毁在这些妖孽之手,如今还要来迷惑他的铮儿!
铁铮看着师父面色变得越来越阴沉,心知自己和若叶今日已犯了门中最大的忌讳,只得推开若叶冷冷道:“林师弟,你快些走吧,从此以后切莫再来纠缠!”
若叶怔怔看他一眼,心中六神无主却又剧痛不已,那厢的铁静山已沉声喝道:“滚出去!”
随着语声,若叶被一股大力钳住手臂强推出门外,铁静山暴怒之下将他整个身躯甩出甚远,方才“嘭”的关紧了那扇门,待若叶自地上慢慢爬起,两只手臂痛得似已断折,胸口亦是一阵气息翻涌,脑子里却只嗡嗡响着铁铮刚才的那句话。
“……铮哥哥他……这不是他本意……只是……只是怕惹四师伯生气……他明天定会悄悄找我……”翻来覆去默念这些可令自己变得好受的话,若叶沿着铺满月光的小径一步步走回居处。回去时父亲竟披着衣服等在门口,许是见他面色不妥,并未多问,只轻轻叹息一声便让他快些上床睡觉。
人是躺在了床上,他却哪里睡得着?手臂皆是两边乌黑的指印,他只得仰面闭目,任心中情思来来回回、纠结缠绕,到最后总会变成铁铮的脸。想起先前两人紧紧相贴之时,铁铮那种紧张又激动的神色,若叶身子又是一阵燥热;想起铁铮那句绝情断义的话,若叶身子又突变冰凉,往昔种种相拥相分时刻尽皆涌上心头,若叶便在这冷热之间反复起伏,不知何时方才迷糊入睡,但就算在梦中也满是铁铮的言语面貌,一整夜下来竟无半分安稳时辰。
另一边的铁铮自然也并不好过,直挺挺的跪在房中被师父训斥了两个多时辰,从江湖大义说至本门兴衰,再说到师徒之份、父子之情,铁铮听得汗如雨下,却一直未曾辩驳,至多起誓定不负师父师公期望,将本门发扬光大。
静山只是冷笑道:“你要真有此心,便须爱惜声名。你可知天下英雄虽多,却无一人贪恋男色!若是传出这等丑事,任你何等英雄亦成狗熊……瞧瞧你大师伯今日下场……哼!”
铁铮噤口不言,双眼只盯着地面,心中想的却是那日偷听到若叶喃喃念出的话:“……铮哥哥,我不会舍得这样对你,就算以后我不会死,功夫像七师叔那么好了,也不会对你这么狠心,我只要跟你在一起……”
若叶他……还是想着自己,纵然这四年里从没理过他一次半次……为何他竟可如此无怨无怒?若是恨我、骂我还好受一些……
“铮儿!抬起头来,你还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铁铮心神一震,看向师父,但见双目中全是焦急痛惜,十载养育恩宠之情岂可辜负?罢了……若叶,今生今世,只能负你到底,铁铮这个人、这条命都已尽付短刀门,从接到那块令牌开始、从师公那样看着我开始,我已经不是昔日的铁铮。
思虑即定,他面上神色也变清明,对着师父朗声道:“铁铮今日立誓,绝不再与林师弟私自来往,一切谨从师父吩咐教诲,若有违此誓,我铁铮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静山听他发下如此毒誓,脸色稍稍平复,方以双臂将他拉起来坐在床上:“铮儿,莫怪为师太过严厉……那些妖孽当真是碰也碰不得,你今日……可曾与他……”
“当然没有……师父,我即已立下重誓,您便只管放心,师弟他……也只是一时糊涂,当不得真的。”
“哼……当不得真?我看他是邪气缠身,短刀门自那伍云晨开始便乱了套了……你须得时时小心,莫中了他们的妖术……”
“师父!我……我很是劳累……”铁铮不止双膝麻木僵硬,听得这番话后便连舌间也尽是苦涩之味,忍不住打断了铁静山滔滔不绝的规劝。
静山见铁铮神色确实疲惫不堪,也即住口,只交待他好生休息便自离开,略带佝偻之态的背影看在铁铮眼里,又是一阵愧疚、一阵黯然,师父正当壮年便已显出老态,师公更是不消说了,短刀门数年来惨淡度日,任人欺辱,他又怎能只顾一己之欢?若叶……若叶……你还是忘了铁铮吧,下一世……何用说什么下一世,如果这一世可重新来过,亦只求若叶不要遇到自己,最好做个富家少爷,衣食无忧、身体强健、娇妻美妾、子女成群。
自此而后,铁铮再没正眼看过若叶,整日板着一张脸恪守俗礼,铁静山亦是时时鞭策,不消铁铮亲自开口便将若叶挡得远远的,冷言冷语外加冷眼鄙弃。若叶虽不好受,但心下认定铁铮所为皆是有四师伯在侧之故,也并不真的沮丧,只等着他日两人独处之时再诉情衷,谁知今日四师伯明明不在,铁铮对他依然冷淡至极,这些日子积累的苦楚屈辱霎时间悉数涌上,竟当众哭了出来。
此于若叶乃是天大的丑态,平日里若有人调笑他貌如女子他定会恼怒不已,而这一次……却是顾不得丢脸,眼泪越流越凶、不可竭止,直哭得胸前湿了好大一片。
旁边几个柔声劝解讨好的师兄弟被他恶狠狠的赶开,若叶一路奔跑到后山方才软倒于地,那颗老树的枝叶飘了几片在他身上,但他并不拨开——只因此刻他呼吸太过急促,忍不住一阵剧咳,面色憋得通红、手脚却使不出半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