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悱文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处于劣势的棋局,笑了笑说:「不到最后关头,不知是谁成败。」
「哦,对呀,我高兴那么早干什么。」
楼远扬点了点头,像是无意的说:「你知道吗?那个人一直被夜杀门追杀,据说已经派了几名杀手。」
易悱文死死的将棋卡在手指间,卡得手指已经变得扭曲而苍白,却迟迟不将棋放入棋盘中。几乎是从咽喉中逼出来的般,声音微颤着,几乎听不清:「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他离开风竹园就开始了。喂,轮到你下了。」
「现在他如何了。」脸已经变得惨白,易悱文紧张的问着。
收起了刚才漫不经心的表情,楼远扬变得严肃而认真,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道:「据最后看见他的人说,那时他已经全身是伤,流血不止的被人追杀,必死无疑。」
「最后是多久?」心惊胆颤,咽喉干涩。
「二天前,三和树村边。」
「铛。」棋坠落棋盘。
看着对面,如疾风般冲出去的人,楼远扬目光深沉,过了一会,从桌边的柜里拿出了一本书,记下了:「XX年,四月十五,易悱文半场弃子,楼远扬胜。易悱文欠消息一条。」想了一下,楼远扬又再下面再写一行:「易赢十八场,楼赢三场,和六场。」
***
夜,黑沉沉的没有月亮,但却还点缀着几颗不太明亮的星星,显得分外的静寂而空旷。
蓦地,一阵急促的马啼声,划破了这宁谧的夜空,一匹马沿着小道由北向南急驰而过。马背上,男子身着墨绿色儒衫,俊逸不群,但却满脸尘灰,神色焦急。
这样的夜空下急驰而过,引得走夜路的人回头观望。
易悱文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与他已经无关的人,以为已经在他心中死去的人,突然又鲜活了,带着血淋淋的心绞在他的意识中全面的复苏,原来自己并未忘情。所以当他听说那人出事后,情绪会如此激动,无法控制,无法平静,几乎是不由分想的,他连夜赶往三和树村,但等他到了三和树村时,已经是他知道消息的第三天了,也是那人消失的第五天。
呆呆的看着村中的小童给他指的位置:「那里,叔叔。我那天买盐时,就看到有个满身是血的人躺在那里,好可怕了。血流得到处都是。」
头有些晕了,阳光下树干上的血依然如些的鲜艳,地上依然还有些没有消失的血迹。好多,已经过了五天,这里的血迹依然那么多,那么红。易悱文的心像几千几万根针蛰着,他一定流了很多的血,当然他是如何从那店内一步步走到这里的?
「小孩子,那你知道……」有些说不下后面的话了,易悱文咬了咬牙:「你知道,后来这个人如何了?」
摇了摇头:「妈妈不许我看,说是那人死得太惨了,不许我看。不过第二天经过时,这里已经没有人了。」
「哦,人已经不在了。」易悱文的心又喜又忧。
也许他已经被人救走了,也许他又站起来继续走了,易悱文不敢想另一个也许,也许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埋葬了他。易悱文一想起那个人,那个孤傲而清冷的人,被冷清清的埋在黑黑的不见天日的土地下,心一痛,扶着树干,半天才回过神:「谢谢你了,来这个给你卖糖吃。」
小孩子跑走了,易悱文站在这树下,轻轻的抚摸着那人最后所触摸的地方,手抖着轻轻的点着树干上血的痕迹,慢慢的坐在了地上,靠着树,轻轻的问:「你知道,他最后想的是什么吗?」
***
三和树村五里外的一间旧屋,掩映在枯树杂草中,布满灰尘和杂物的台阶,被雨浸湿只剩下点点污红的门联,看得出已经被荒废很久。
没有人走过这里,自然也没有知道房里有人,而且不止一个人,二个男人,一个经常受伤,一个喜欢蒙面。
在一阵痛楚中,男人醒了,睁开眼看着油黑布满蜘蛛网的屋顶好像在晃动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醒了,命大,流了那么多血,加上伤口发炎,都没有要你的命,看来是老天不让你死。我说什么,都忘记了你听不见声音。」
男人躺在床上,回忆了很久才记起发生了什么,我还活着,我居然没有死。痛苦的转过头,视线有些模糊,半天才清楚的看到在他的面前坐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灰色劲装,蒙着面的人,那个救了他几次命的神秘人。
「你已经昏迷四天了,我又忘记了我蒙着面你听不见。」自嘲的笑了,神秘人拉开了自己的面纱:「反正都这样,我也不怕你知道什么。」
男人的眼瞪大了,面前的人太熟悉了,神秘人居然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微黑的脸,细长的眼闪烁着智睿的光,薄薄的嘴有一点泛青。
如果男人能说话,他一定会叫出来:「八九。」
的确,眼前去下面纱的人居然是那个已经消失很久的八九。
八九,夜杀手最不起眼的人之一,一个只是跑路却知道很多夜杀门秘密的人。
八九一年前出现并不奇怪,但是在传出他死讯的一年后出现,这多多少少让男人很奇怪。虽然当年,寻镇上只是说八九和莫大娘消失,但是男人知道,其实是夜杀门下的杀手令,让八九和莫大娘的命消失了。至于原因,男人并不知道。
男人当然不知道,对于他来说,那时他只知道,夜杀门要他杀的人是谁,期限是多少,其余的他不知道,
也不想去知道。但八九却不一样。
八九知道很多关于夜杀门的事情,与莫大娘知道的方式不一样,莫大娘是由于她在夜杀门待了很久,是门主的心腹,而知道很多别人所不知道的事,而八九是因为报着特殊的目的而刻意寻找夜杀门不为人知的事,但他们会被杀的原因都一样,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八九记得那个夜晚,那天他正从莫大娘口中套出他寻找已久的线索时,几个黑衣人出现了,八九只觉一阵银光过后,就失去了知觉,等他醒来的时候,他这才发现自己被丢弃在深山野林中,旁边莫大娘早已死去很久了,看了看胸口的伤,八九暗自的庆幸,从一开始自己就穿着金软宝衣,这衣已经是第二次救自己的命了。握了握藏在袖中无法出手的小刀,八九笑了笑,离开了。
于是八九活了过来,就有了今天救男人命的八九。
「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样子见面,18。」将盛满药的碗端到男人的面前,八九继续说:「现在你最好把药喝了,然后我们离开,这里非久居之地。」
***
男人很奇怪的看着面前,打扮成老农,一身寒酸的衣裤,青直缀,灯笼裤,大麻脸,还留个灰色山羊胡的八九。
「好了,这样出去,好掩人耳目,至于你。」左右打量躺在床上,身体虚弱的男人,八九不怀好意的笑了。
男人躺在马车,八九的车架得很好,平稳不颠簸,像是婴儿时在摇篮的感觉一样,想到这里男人的心一颤,好久了,第一次自己想知道我原来是什么样的,我小时在母亲的怀中是什么样的。
官道上,老农赶着马车回家了,马车上放着赶早买的蔬菜种子,还有大豆,面粉,草药,以及生病的妻子。
马车与马临面而过,一个正远离着三和树村,一个正接近着三和树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