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幸福的滋味尝起来是怎样的呢?
虽然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喜欢上你,就是种幸福。
偌大的办公室,弥漫着细碎的人声。
「张维轩,课长叫你!」随着来人颇大的音量,维轩抬起昏涨的脑袋。
感受到无数遮掩的目光,他确定方才那音量足以使这楼层里的人都听见。
放下手中的工作,维轩朝那人喊了声:「知道了。」
用不着那么大声吧!一副看热闹的嘴脸。
甩了一个鄙夷的眼光,维轩丢下身后的窃窃私语。
这显然是那晚的事情延续,维轩有点后悔自己的轻率处理,没有安抚好那女人的确是自己不对,但,他万万想不到那女人骨子里的脾气如此恶劣。
握住开了点隙缝的手把,维轩轻敲了声门。
「进来。」果然是有点沉重的语气,想必课长也是相当烦恼。
「课长有什么事吗?」
出了点手汗的手心有点黏意,不过尚比不过课长满脸附着的冷汗。
「张维轩……你也知道的……」
有点难说出口的凝滞,维轩帮着说了。
「课长指的是最近的流言吗?」嗯,他一点也不紧张,这是可预知的结果,维轩流畅地接着说:「可是课长,你之前也教导过我们不要理会这些蜚短流长,我相信再过几天流言就会消失。」
「是这样没错,不过这次的流言实在是……」
实在是如何?说下去呀!维轩发现眼前这平庸的人竟是自己的课长,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课长,我知道了,我明天会递出辞呈。」说完转身离去,维轩觉得自己起码有魄力的多了。
「听说高部长的女儿怀孕了,喂喂,我还听说是上车不补票哩!」
「喔喔,那高老头一状告上去我们课不就完了。」
「是呀!想扯我们后腿也不用做得那么绝嘛!」
「喂喂,男主角回来了。」
「去,害群之马。」
……
什么害群之马!这课会被裁也绝不会是因为自己,而是公司终于发现自己养了一堆米虫的缘故。
做完手边最后一项工作,维轩把明天要拜访的客户全让给了别人。
长丰集团主要生产各式各类家俱,以商品艺术化,艺术商品化,追求生活舒适为设计理念,强调气质高雅的目标,让长丰的家俱相当地受各国家俱商欢迎。原本待在沙发设计组的维轩,因为设计的点子不符商业化,使得他被外调,这段时间让维轩更加阴郁,想到明天即将失业,维轩反倒觉得轻松。
挥开桌上一叠纷乱的设计图,维轩想着辞呈该如何写以及日后的出路。
多久没画了呢?自从被降职后,维轩再也无法有新的创意,于是,他只能日夜涂改着过去所设计的失败草稿,一擦再擦,一画再画,直到画穿了,抹破了,他才能停止内心的烦闷。
***
轰隆隆的工厂,闷热的气温封闭在这幢由铁皮屋搭盖成的工厂里,不时发出吵杂高分贝的机器运转声,犹如一只笨重的怪兽在怒吼。
一位身形高壮有着古铜肤色的工人,正将一只硕大的沙发基架扛在肩上,踩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往仓库走去。
「阿福,小心点。」
听到警告,阿福只好更细心地走着,深怕割破了一旁已完工的成品。
这工厂真热,放下基架,阿福将惟一的汗彬也脱了下来,被热意所蒸渗出来的汗水随着那健美结实的身材曲线在古铜色的皮肤上缓缓下滑,他打算下午打着赤膊上工。
「听说下星期总公司要派人过来视察耶!」
偷懒打混的工人闲聊着。
「不会吧!这么偏僻落后的工厂也要来呀!」
「是呀!好像是要看看这工厂还能不能继续设下去吧!现在新工厂都被大量的新型机械所取代,用的工人少了,像我们这家从头到尾,一手包办的纯手工旧工厂大概要关了吧!」
……
不经意地听了两三句,阿福皱眉,随即又恢复平常的木讷表情。
虽只是一瞬间的担心,但,阿福却整个下午都挂念着。
如果这家工厂关了,那他要何去何从呢?自己的学历又不高,在乡下能混口饭吃的地方只剩这里了。
***
「所以说呢,维轩,你不用辞职了,公司给了你新的职务了,只要好好做,我相信你一定会很快就回来的。」
课长堆着满脸笑意对着维轩说着,仿佛是项不可多得的恩赐。
开什么玩笑!宛若被雷刷过般惨白的脸色,维轩将辞呈函握得吱吱作响。
这叫什么新的职务?这根本就是变相的流放嘛!
那女人就是不肯放过他吗?
维轩终于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了。
应该拒绝的,就在那天,那女人缠上他的时候,他真的应该拒绝的。
明知道她是部长的女儿还是把游戏玩了下去,现在真的一点筹码也不剩了。
不!他本来就没有筹码可言。
「就是这样了,你快点去收拾吧!那家工厂的地点应该知道吧!要是有问题的话,我会再帮你问问的。」
***
为什么我要来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维轩无奈地自问着。
根本就没有公司的专车接送,维轩只好自掏腰包往偏远的郊区乡下前进。
「可恶!为什么要把工厂设在这种鬼地方。」骂了一声,维轩站在大马路上发呆。
已经站了三个小时了,竟然连一辆车经过也没有,顶上的太阳越来越炙热,晒得维轩头昏脑涨。
摸了一下头发还被烫了一下。似乎连汗都流不出来了。
维轩只好沿着滚烫的马路缓慢地走着,老实说他有点搞不懂东西南北,也不知道自己是走往哪里,也许是往回走也说不定。
「没有旅馆吗?太阳应该不会太快下山吧!」
「怎么连棵行道树也没有?这里不会是沙漠吧!」
真不该下公车的。幸好行李不多,否则现在就累瘫了。
好热,真的好热,维轩用手掌抹了抹脖子,只有干掉的汗渍与手心的冰凉。
大概都蒸发了。
维轩索性把冰凉的手掌放到脖子上,解开胸前的几颗钮扣,在燥热的前胸上游移。
「嗯,舒服,真的很舒服……」
远远地,仿佛有个海市蜃楼的晃动影子在飘浮,是辆老旧的小货车,渐渐地驶了过来。
维轩看着金光一闪的蓝色车子,是太阳光的反射,眼前一黑,他闭上了眼。
真的好热……
***
应该是他没错吧!老板说的公司的视察人员,什么嘘的吧!
阿福笨手笨脚地把他抱上车,一看就知道是中暑了。
老旧的小货车里没冷气,工厂里又像火炉,看样子最好的方法就是先带他回家了。
「阿妈,把凉椅搬出来,有人中暑了。」阿福对着年长的长辈叫喊着。
「啊这人是谁?」
「老板的老板。阿妈,快去搬啦!」
「好好好。」
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凉椅上,骑楼下的凉风一阵阵地吹拂,是夏天的南风。
「啊、水、水。」阿福自言自语说着,钻进屋子里舀了一大碗的水出来。
硬是把他的嘴扒开,维轩活活地被呛醒。
「咳、咳、咳……你、你要、咳、杀人、呀!……咳……」
原本苍白的脸让这一阵长咳给咳得发红。
「你中暑了,要多喝点。」拍拍维轩的背,阿福对他说道。
「你才中暑咧,我好得很。」担心着自己的工作,维轩站起来就想走。
不料双腿一软又是坐倒,耳边还响了两声哀嚎。
真是奇怪?倒下的人又不是你们,叫什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