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轩点点头,马上现学现用,不一会儿,便从一路惨败的地位攀爬至难分难舍的局面。
「耶!双活三了,我投降。」
阿福赞扬维轩的聪明,维轩则是有点腼腆地说道:「这有什么好厉害的,不就这样,抓到诀窍就行了。」
再玩了一会儿,两人便换玩象棋,阿福仍是讲解着每颗棋子的最初摆法,还有每只棋不同的走法,有攻击型及防守型,并不忘时时观察维轩的表情,听着棋子碰撞棋盘的清脆声音。
当作示范下了几盘,维轩说道:「你的表情好认真,真有趣。」竟与自己内心的想法相同,阿福差点儿以为真有『灵犀相通』这种现象了。
你的表情才认真,不过就是下棋,你却像在做件精细的工作般思量许久,又如医生动手术般聚精会神,那样专注的神情若是对着自己不知该有多好。
「如果我这次赢了你,我可不可以求你做件事?」维轩突地说道。
求我?多么难得的用词呀!维轩怎会如此说话呢?
「听起来有点可怕,是坏事吗?」
「不是,绝不是坏事,你的回答呢?」
仿佛被维轩真挚的神情慑走了心魂,阿福点点头,只要不是坏事,就算维轩输了他也会帮他做的,更何况,象棋是自己最拿手的,维轩才刚学,怎会赢得了自己。
重新摆好棋局,维轩红方先行,立即下了一着炮二平五,阿福将眼神凝在棋盘上,也跟着以列炮当开局。
维轩没有花太多时间思考,笨拙地移动棋子,下了着骂二进三,阿福则以马八进七应对,不出片刻,棋局渐趋混乱,棋面暗涛汹涌,忽然间,维轩止住快速的步调,彷如在观察着眼前的布局,找出对手的漏洞。
阿福明眼一看,便知此局是标准的列炮局,只是不知再下下去会变何模样,但,他也忍不住赞叹维轩的聪明,对一个初学者来说已是相当厉害。
端睨了许久,维轩又再度进攻,阿福沉着气应对,他没想到维轩的攻势如此猛烈,甚至以弃子求胜地牺牲掉一只八面玲珑的攻击子骂。
几番交战下来,双方的棋少得可怜,但,仍是保有着攻击性强的车,阿福想了想,这已是一盘即将结束的残棋。
骑楼下的凉风轻轻地吹拂过两人,带走他们因为斗智伤脑筋所流的汗水,这幅景象是多么地悠闲寂静,在此的时间宛如静止了。远处的晒谷场传来了青涩稻香,看样子村里的农收季节要开始了。
红方再走了步车六平七,阿福心中开始大喊不妙,对方占了先手优势,自己可能真的会输,阿福再挪了挪棋,想着要以怎样的对策才能胜出。
但,随即转念一想,维轩有事要自己帮忙,如果他输了肯定绝不会说出口,就算自己真心想帮,也就无从帮起了。
霎时,阿福无心地露出破绽,维轩果如自己所想,用了招大刀剜心,以擿大胆地吃中心士,做成杀棋,明快锋利,是典型的弃子杀棋技巧。
「将军。」
「我输了。」阿福假装了一个泄气笑容,内心迫不及待要听维轩的请求。
「阿福,你一定放水吧!」
「我没有放水,是维轩你太厉害了。」
「真的吗?」
「真的,老实说,你用的都是很高明的技巧呢,没想到你才刚学而已就懂这么多。」
「嗯,大概是因为这棋盘看起来像设计图吧!看起来还挺亲切的,加上照着你说的规则下,所以……」
「好啦!你刚刚说要帮你件事,现在我输了,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帮到底的。」
「希望你别反悔。」
阿福眨了眨眼,他的微笑就像秋天里的和风,有点暖暖地沁入维轩心里。
抿了抿嘴,维轩开口说道:「别去找阿昆,答应我。」
维轩的声音是那样坚定,宛若一道闪电迸放,话语消失了,但,空气中仍残留着那抹照亮大地的强光迫力。
一股愕然,阿福收敛了笑容,满脑子全是惊叹号。
「拜托你,别去。」维轩再说了一次,他不希望这件事变得更复杂,永无宁止一日。
「……」阿福沉默,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好让维轩知道他的想法。
收拾着棋盘,四周仿佛比刚刚更寂静了。
「阿福?」
「嗯,我听到了,我不会去找他的。」
阿福何尝不知维轩是因担心自己的安危才如此要求,但,阿福也是抱持同样的心态,不想让维轩再次受到伤害,所以,他才想主动去找对方好好沟通一番。
也许正因年少轻狂,才会有这么鲁莽的执念,阿福虽然答应了维轩,不过,内心深处仍是不能原谅对方,只要哪天被自己遇上了,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你的伤有没有好点?」阿福转移话题地问道。
「好很多了,手都可以抬起来,已经没那么痛了。」
「那就好。」
视线外转,望向埕上的天空,有几只白鹭鸶悠悠飞过,成了浅蓝晴空下几朵浮动的小碎云。这果然是很适合老人家的休闲活动,专门杀时间用的,一抬头日正当空,已经中午了。
***
明明都答应维轩了。可是阿福现在却在阿昆家里。
说起这个理由,连阿福也觉得莫名其妙,阿妈什么时候跟会的,组头竟然是阿昆的父亲。
三天前伤害维轩的敌人就在眼前,阿福反倒不知要说些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想干架吗?」阿昆挑衅地张牙说道,眼角还贴了块OK蹦,黝黑的皮肤倒是把他的淤青给盖住。
「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你父亲呢?」
「那你想做什么?那个死老头他不在。」
「我拿这期的会钱来,你父亲真的不在?」捻了捻手中装钱的纸袋,阿福的眼光往屋内探寻。
「我说他不在就是不在,不过我在,你把钱给我就行了。」
这怎么行,一看就是很不可靠的样子。
「那我在这里等好了。」
一点也不想再来这个地方第二次,找了张椅子随意坐下,阿福宁愿多花点时间在这里消磨等待。
「那你在这里等到死吧!」
真不懂阿昆为何如此暴戾,桀骜不驯,明明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却无该有的纯真与善良,阿福看着他转身入内,混身散发着流氓味道。
想起对方的所作所为,来家里砸场时的凶悍,攻击维轩时的残虐,简直把这一切当成游戏般嘻闹,一阵愤慨,阿福当场又想冲进去给他一拳。
站起身来,放在大腿上的纸袋滑了下去,纸钞当场洒了一地,同时也打消了回揍阿昆的念头。
如果真这样做,那样维轩会对自己失望而难过的。
蹲下身,将花绿的纸钞拾起,一双便宜的十元塑胶鞋踩在眼前,也踩住了一张千元钞票。
「麻烦你让一让。」阿福委婉地说着,明了这是对方故意挑衅的举止。
「喂,我问你,你今年有看到阿芬吗?」阿昆有点粗里粗气地问着,令阿福相当困顿。
要回答他吗?倘若又换成阿芬有麻烦该怎么办?
「没有,你的脚可以让开了吧!」
「怎么可能没有,我听阿忠说你大哥今年的庙会有回来,阿芬怎么可能不跟?」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少打阿芬的主意,听到没有!」
往上仰去的威赫目光对上落下俯瞰的逼迫神情,谁也互不让谁。
阿福本不是如此躁急之人,但,一遇上有关自己所珍爱的家人、朋友,阿福就有点难以控制,尤其是维轩,只要是跟维轩有关的事,他的情绪总是特别高昂,难以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