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紧嘴唇,半晌后终于问出一句:「我们……除了当朋友以外还可以当什么?」好蠢的问题吧?但他已经想不出别的问法。
莫霜痕没有回头。沉默半晌,然后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我不想当敌人。」
「所以除了敌人以外,什么都可以。」
虽然他没说,但罗泓堰知道他的意思。
思索片刻后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跃起身。趁着勇气、冲动还没消失前,扳着莫霜痕的肩迫使他转身,将脸凑近。
彼此唇瓣相距不及盈寸,没有立刻贴上,他在等待,等待被推开,或者示意允许。
莫霜痕仍旧一动也不动。
冷冷、静静,如霜似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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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不说话比说话更好,也许这种时候就是那种根本不需要言语的时候。
相触。
胸口鼓动、极烈,不只因为正在亲吻他所爱的人,也因为这是一项赌注,拿彼此早已无路可退的感情作赌注。他知道,莫霜痕不喜欢被人人碰,更遑谕亲吻。
过去或许可说是他神智不清,情有可原,此刻却无论如何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如果、如果……莫霜痕所想不是他所希望的那样,此刻应会被千刀万割吧?而莫霜痕虽未抗拒,却亦不会热烈响应。
仍然平静,就像过去两人一同饮酒品茗时一样,没有丝毫动容。
罗泓堰开始感到有些烦躁,他看不透、实在看不透,这如霜似雪的人,明明那么简单纯粹,却又难以捉摸。
一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欲将莫霜痕抱起。
莫霜痕的表情终于有所改变,微微皱起眉。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做什么?」
罗泓堰望着莫霜痕的脸,「我,喜欢你。」是不懂,还是在容忍?亲吻还在容忍范围内这样则是无法接受的?因为重视所以容忍他的胡闹乱来?不是接受他的感情,不是!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起初是柔缓,而后逐渐加快,音调迫切。
懂不懂、懂不懂、懂不懂?不要同情,不要容忍,要求一份相同的感情;不能接受就干脆地拒绝,不要委屈自己,他不要这个样子。
懂不懂?
反复呢喃不知说了几遍,直到声音变得嘶哑听来凄厉。莫霜痕的眉越皱越紧,倒不知是为什么,骤然伸手掩住他的嘴,令他错愕地住口睁大眼睛。
什么是爱情,谁懂?要怎么爱一个人,谁明白?到底眼前的人,知不知道?
莫霜痕的掌心贴着他的唇,似是亲密却又疏远,掌心温度比手指要暖些,却仍是冰凉。他记得,他曾吻过莫霜痕的手,细细吻着因长年握剑而生成的及应是为他而伤的痕迹,
那是他一直都很喜欢的手。
好半晌,他才突然惊觉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在强迫莫霜痕。
慌忙退开,摇着头、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慢慢变得有些哽咽,可是他不容许自己哭泣。
要哭也不能在莫霜痕面前哭,他不要莫霜痕同情他,觉得他可怜。
不要。
莫霜痕注视着他的脸,没有说话。
而他笑。竭力控制情绪镇定,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伤心,「对不起。」他很努力让笑容看来开朗,假装自己可以一笑置之,不能相爱就当朋友,至少也是可以永远在一起。
他不强求,不能也不愿。
「……」莫霜痕不发一语。
骤然伸手再度挂扣住他手腕,拖着他转身就走。
「小、小莫?」一时摸不着莫霜痕想做什么,发出疑问:「你要去哪里?」为什么要拖着走啊……
风息。少了几分凉意,多添几分燥热。
一进房罗泓堰便被摔向床,虽猝然难防但毕竟武功已复,没摔疼。
傻愣愣地跌坐在床,一抬头便见到莫霜痕在脱衣服,动作俐落,不急不躁但很快,腰带一解外衣便敞开来,刚洗完澡他穿得其实并不多。
罗泓堰张口结舌地瞪着瞧,一头雾水。
卸下外衣,折迭好与腰带一同搁在矮桌上,褪去中衣后那略嫌太瘦削的身体曲线已一览无遗。「小、小莫!」正解开衣襟打算脱去最后一件上衣,听闻呼唤终于停手,抬眼望向罗泓堰;没有说话,只是淡淡望一眼。
「你……」想做什么?
熟悉的脸,熟悉的表情,无喜无怒仿佛天崩地裂亦不能令其改色;他此刻的行径,却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莫霜痕没有立刻回答,走向罗泓堰在他面前落坐令视线平视。「你不是要?」冷漠语调不带一丝情绪起伏,一如当初告诉他伤势无法一次治愈时。
「我……」怔怔望着莫霜痕,竟是一时答不出话。
他要,也不要;他会想要和莫霜痕做那件事情,却不想莫霜痕勉强自己满足他。
「你,为什么……?」他要问清楚,纯粹肉体的结合只是发泄而已,可是他绝不愿意,用莫霜痕来发泄。
「……我说过,『我希望你活着。』」
最重要的事,绝不能放弃的事,不管要付出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除了这件事以外,其它什么都好说。
罗泓堰望着莫霜痕的眼,沉默。
视线相交,心思是不是也能够交会?
只要他活着,就好?这,是意味着?
沉默半晌。突然将莫霜痕拉进怀里,低头亲吻。深沉缠绵的吻仍是得不到响应,就如他所预料。一吻终了,低声询问:「你会想要我吗?」
「不会。」答得干脆俐落,毫不考虑。
他轻轻笑了,放开莫霜痕然后站起身。终究是,不懂爱欲……「不要这样对我。」背对莫霜痕,不愿意被看见他的表情。
这样子,他的心会比被拒绝还痛,因为他想要的根本是不存在的东西。
「……有何不对?」不懂,或许永远也不会懂,罗泓堰此刻为何这么说。
「不要同情我,不要可怜我,我不需要施舍。」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明明不会想要我,还愿意把自己给我?」
「……因为无所谓。」
「无所谓……?」他喃喃重复,思索着莫霜痕的意思。
「对。」一撩长发,单膝曲起,手肘搁在膝上托腮,衣襟随着动作滑落臂弯。
罗泓堰一直知道莫霜痕在乎的事很少。除了剑以外,几乎什么都不在乎,包括人在内。
「我不想当敌人。」说这话绝对不是怕,只是不想,莫霜痕没有怕过任何人。
不愿为敌,除了当敌人,什么都可以。那、是代表了——他应该懂。
别人可以不懂,他不应该不懂,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莫霜痕。
无所谓?莫霜痕一直是一个,很珍惜自己身体的人,舍得把自己交付出去,当然就代表对方是个很重要的人,也是可以全心相信的人。但,为什么,可以相信?
很重要,又是为什么重要?到底是情人,还是朋友?如霜花似雪的人,不懂爱情啊……他不是早就知道了,现在还在想什么?
其实这样,也该知足了吧?他不该要求莫霜痕给不起的东西。
在莫霜痕心中,他已经比谁都重要,对象是他,就算要做那种事都无所谓。他还能奢求什么?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莫霜痕不爱他,不是不愿意,而是因为莫霜痕没有办法
「爱」任何人,根本不知道怎么爱人。能够做到的,最多只是将之放在心里最重要的角落。
他还要钻什么牛角尖?莫霜痕对他已经够好了。
朋友?情人?何必非要强求,那名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