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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实说,你是不是厌倦了这种平淡的生活?”他突如其来地问道。

  “我很满意目前的状况。无论如何,我喜欢成为赛马主人、娱乐赌场股东,及知名游艇高手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妻子。”

  “有什么名气!”他自嘲着,嘴角向下撇。

  “很有名气。”她反驳,边打量着他强壮动人的面庞和他望向桌面的邑郁神情。她怀疑他后悔娶了她。对他而言,这是否像是输了一场赌局?他是否原预期她会拒绝他的求婚,但她却没有?即使她问他,他也不会给她答案。但她知道婚姻原不在他所规画的生活型态中。他自始即坦承从来没有打算要结婚。他真的陷于进退两难的困境中吗?“和我结婚你牺牲了选择的自由。”她平静说道,觉得他也会有所共呜。



  他从沉思中回到现实,抬起头面露微笑说道:“选择什么?女人吗?女人对我从来没有那么重要过。我是喜欢女人、喜欢有她们作伴,且也曾跟一些女人上过床!”他展现充满魅力的笑容接续:“但没有一个女人令我恋栈。事实上,我很高兴娶了你,你不知道吗?”

  “是真的吗?”她微笑着,知道那不过是谎言。

  “当然。对于我厌倦了的地方我总能找到藉口离开,对任何纠缠不休的女人也是一样……”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转趋严肃续说道:“我唯一的不安是可能会伤害你。你知道,我一直往自我毁灭的路上走。我需要不断测试我的能力,才能以我的机智向世界挑战。我乐于迎向危险,但我要赢……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和孩子生活无虞,之后就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他略略耸肩,情绪又再度转换。“今天要什么?选购婴儿车?”

  他先前的话令她感到有些悲哀与消沉,她努力挥却黯然的情绪,然后摇摇头。“现在还太早了。我想等到最后一个月时才选购婴儿用品。再等八个星期而已,很快的。”

  “我实在等不及了。我想现在就‘着手’这些事。”他的神情令人发噱。“现在就该把护理用品都准备好,且选好婴儿衣物。”他低头,注视桌布上浮印的花纹,平静地像是在做告白:“莫丽,我真的对要当爸爸感到惊慌。我无从‘想像’我会是个什么样的父亲……”

  “我可以想像得到。”她温柔地说:“你会保护孩子、关心孩子并且和孩子一起游戏。你会是个完美尽职的父亲。”



  “我还是得好好想想做爸爸的职责!”他陡然起立令她吃了一惊。“我现在得走了,我和人约好要商谈那些马的事情。我一、两个小时内会回来,然后我们再上街。”当他走到门边时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蹙眉向她问道:“你今天不是要上医院检查吗?”

  “嗯。下午两点。”

  “好,知道了。待会儿见。”他随即出门离去。

  她食欲全消,叹了口气靠向椅背。哎!查理!她似乎愈来愈难在查理面前表现出轻松和友善。她怀疑他也一样。但如果她的声音中透露出抗拒,或是对于她真正的感受有丝毫的暗示,查理必然会感受到威胁而想逃开。她很清楚这一点,只是不知道——或不愿承认——要背负这样的包袱是如此的困难。而两个人都在做违背自我的事,又是何其不幸。

  她紧握餐巾缓缓吐了一口气,想宣泄掉查理的情绪带给她的压力。自我毁灭……他会为了看似无稽的奇想做出最疯狂的事:驾游艇竞速;往标有危险告示的滑雪道俯冲而下;为一张牌孤注一掷……她不明白为什么他需要一再向自己的极限挑战。这是否和他的成长背景有关?和贝克福有关?她不知道他的秘密,也希望他永远不会发现她的。尽管他怀疑他们的相遇不是一项纯然的巧合,但毕竟他无从“确定”。

  她丢下餐巾,缓缓起身踱向阳台。安坐在一把铺有软垫的椅子上,注视着延展于眼下的城镇。查理,他丰富了她人生的色彩!赋予她生活神奇的感动。对她而言,任何其他的男人都已微不足道。他曾是她的梦想,而今她的美梦成真,但她不希望他察觉到她在感情上对他的强烈需要与依赖,只希望他认为她对他不过是对待昔日童伴的感情,就像他对她一样。因此她必须刻意松弛他们之间的感情和关系,绝不让他感到羁绊束缚。她需要他,不能没有他,但他却需要自由,一如一匹脱缰野马。但如果她够小心、够聪明,也许他疲倦时总会回到她身边。

  她的目光涣散,心思回到六个月前他们在港口相遇的那一天。说得更确切些,那是她刻意安排的邂逅,处心积虑操弄着机缘。如果他发现了呢?她轻颤了一下。不!他绝不会发现,因为那是他永远无法了解的痴情。

  第二章 噩耗

  莫丽抵达法国那天,灰蒙蒙的天际飘着蒙蒙细雨。下船后,她驱车一路平顺地直奔多维尔的高而富饭店。安顿好行李后,她没有做任何耽搁便转回柜台,询问军人墓园的位置。无论如何,她得先完成此表面上的目的。

  从饭店到墓园不过五分钟车程。那是一条隐在树丛中没有路标的孤寂小径。墓园位处僻境鲜有人迹,但并没有被遗忘。所有的坟墓都被维护得很好,草皮也修剪得很整齐。

  莫丽瑟缩地拉上雨衣的帽兜,然后跨出车门。今天这样的天气正适合造访墓园,凄风苦雨像是上天也为之同哀。只是她心中难掩罪恶感,因为来此探视祖父坟墓只是她法国行的一个托辞。行前她父亲先为她画了墓园草图,她已熟记在心,因此一进墓园,便迳自走向祖父坟墓所的位置。

  她拉紧雨衣使自己暖和些,边张望着眼前的景象。但即使她的目光落在灰石十字架上,浮现眼前的依然是查理,不!不该在此时刻想起他,那是对墓园全体英灵的一种亵渎。她集中意志注视着纪念碑,努力勾勒出祖父的影像。她对祖父的印象只来自于一些老相片,但照片中那位年轻人却和她极为神似,有着同样的棕色卷发、琥珀色眼睛、以及眼神中所透出的一抹哀哀渴望。他值得她更多更大的关注。他为了保卫国家和后代子孙的自由而效死沙场,四十年后的今天她站在这里,却仅以她十分之一的心思悼念他。

  墓碑上只简单的刻上姓名、年龄、职位和死亡日期。一九四四年六月六日祖父殉国时年仅三十二岁!当时的真象究竟如何,现在已没有人能够告诉她了。墓碑上方是祖父所属军团的军徽和他的军籍号码!这是三十二年的生命最终留下的遗物,她环视这一凄凉的墓园,打了个寒颤,悲上心头。她缓缓沿着路径移步,念着一个接一个墓碑上的名宇,哀叹那些年轻而短暂的生命,由衷的追悼这些孤寂的无名英雄。

  墓园中大多是第一次大战中死难官兵的墓地,少数是二次大战中的,另有一些不知名的孤冢。而在一个偏远角落区隔出的是德军坟地,每一个墓碑上除了姓名和死亡日期之外,再没有任何描述和记号。一阵落寞袭上心头,她转身朝刚才的入口小门方向走去。此行任务已达成?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到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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