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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想,自己这么喜欢在白若楠面前扮演无聊男子,也许是为了能够光明正大地看着她脸上每一分变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看着她,像看上了瘾,眼睛不自觉地追逐着她的喜怒哀乐,哪怕接下来内心深处燎起的火焰,总是让他感觉自己像个欲求不满的大色狼。

  他越来越想剥开她自我保护的壳,不只是情绪上,甚至是……身体上的。

  「朱先生,朱先生?」白若楠唤了他两声。



  迷离的神智被拉回现实,朱岩桐若无其事地朝她露出欠扁的痞子笑脸。

  「有事吗?小若若。」呵呵!要比耍无赖,她的等级有他高吗?

  「……」白若楠一阵沉默。看来她得意得太早了。

  她做个深呼吸,说服自己别再和他计较称谓的问题,待心情又回复平静后才道:「朱先生,不如我们来聊聊你的家庭背景。」

  朱岩桐先是点点头,然后露出一个好奇宝宝般的神情。

  「小若若,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白若楠强抑住差点又上升的肝火。

  朱岩桐离题太极拳第一招──先装成乖宝宝,丢出一个愚蠢到会让人感到屈辱的问题给她。这半个月来她可是把这些招式都摸透了!

  「请说。」无论如何不爽,还是得保持风度,毕竟捉贼也要有赃,要生气也得等他真的讲了什么欠扁的话再说。

  「妳不觉得家庭背景这种问题,相当无聊吗?」朱岩桐一反过去半个月来摆明了要和她磨菇的态度,竟然问出一个听起来还有点建设性的问题。

  白若楠微怔。

  他是在暗示她,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传记内容的主要方向吗?

  「怎么说?」她反问。

  「生物学告诉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父亲和一个母亲,所以不用想也知道我一定有一个老爸和一个老妈,把这种问题拿出来应付读者,似乎有点愚弄读者的智慧。」朱岩桐说得煞有介事,表情认真得像在发表演讲。

  是这样吗?她怎么觉得他还是在打太极拳?

  「可是生物学不会告诉我们,这个人的父亲从事什么,母亲从事什么,哪里出生,背景如何,生了几个孩子,而你排行第几。」哼!她怎么可能第一招就认输了?

  「当然不会!这种事不能问生物学家,要问户政事务所啊!」他啧啧两声,「小若若,妳要买披萨总不会跑到警察局去买吧?」

  白若楠又闭了闭眼睛,没好气地道:「问题是现在没有户政事务所,所以我只好请你亲自回答,好吗?」

  朱岩桐害羞地笑了笑,「我上无父母,身家十二亿,单身。小若若,如果妳有兴趣的话可以早点跟我告白,我们可以现在就开始培养感情,而且妳放心,结婚之后我一定会乖乖把薪水拿回家交到妳手上。」

  白若楠整张脸刷地变红,重重地放下笔记本。

  「我何时说过对你有兴趣了?」她差点失控用吼的。还讲到结婚去了!这家伙是不是想太多了?

  「那妳干嘛问?」他又是一脸小媳妇样。

  「我……」明知故问!她干嘛问?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白若楠顺了顺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转念一想,这半个月来她似乎太过强势地想主导访谈内容,不如就让他挑自己想说的。

  「算了,不然你就挑你自己想说的,关于你的事。」以他大嘴巴聒噪的程度,了不起让他精神凌虐个一个礼拜,总会有些可以用的材料。

  朱岩桐又开始丢纸团和豆子,丢着丢着,忽然灵光乍现,露出一个带点狡黠的大笑脸。

  「小若若,我有个提议。」

  「嗯?」白若楠回答得意兴阑珊,心想反正十之八九不会有什么建设性。

  「我们来比赛,如果妳把豆子丢进上面任何一个瓶子里,我就回答妳一个问题;如果是我丢进去的,妳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白若楠沉吟半晌。

  至少他有意愿说了,总比跟他继续打太极拳好吧!她点点头,「可以。」

  于是接下来半个小时,朱岩桐回答了白若楠两个问题,白若楠却回答了朱岩桐十个问题……

  朱岩桐第一颗就是空心球。

  「妳家里有谁?」

  「我爸,我妈,一个姊姊。」

  「有没有男朋友?」

  白若楠有些困窘,迟疑地道:「没有。」

  呵呵!朱岩桐为这个答案笑得很开心,手一抛,又进了一颗豆子。

  「有没有喜欢的对象?」

  干嘛一直问这种问题?白若楠别扭极了,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没有。」

  「喜欢哪种类型的男孩子?」

  白若楠睨了他一眼。

  「正经,有礼貌,不会在女孩子面前只穿一件小花裤,而且爱干净,绝对不能留看起来很邋遢的胡子,认真工作,不会说很难笑的冷笑话。」

  她是故意那么说的吧?朱岩桐得意的笑脸消失了,心里好哀怨,开始失误连连。

  「说说看你对家人的看法。」Ya!白若楠直想欢呼,丢了五、六颗篮外空心后,终于进了一颗。

  朱岩桐懒洋洋地把一颗干净的花生米丢进嘴里。

  「我没有家人。」

  白若楠拧起眉。

  「你赖皮!」一句话就想打发她吗?

  「我是说真的。」

  不知是白若楠的错觉与否,朱岩桐眼里吊儿郎当的神色不见了,他垂下眼睑,让浓长的睫毛盖住他眼里的情绪起伏。

  愿赌服输,不是吗?他在心里苦笑。

  「如果妳真的需要一个答案,我只能说──我对我父亲没印象,他老早就嗝屁了,我母亲这辈子只重视一样事物,就是她的爱情,儿子只不过是她不要的一块肉,直到她自杀的前一刻眼里仍然没有我的存在。十二岁以前,我的家人是教会学校里的修女和其他住校生,但是关系比较像狱卒和囚犯;十二岁以后,我以为的家人会在干架时从背后捅我一刀,进警局时把所有罪名推到我头上,好让自己拍拍屁股逍遥法外。至于姊姊,我跟她们不熟,只要不被八卦杂志捕捉到我做出伤害朱家名声的消息,我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就这样。」他重新抬起眼,看向她,「这个答案可以吗?」

  那双总是莫名温柔的琥珀色眸子,此刻却没有一点温度,白若楠像被勒住了脖子,无法呼吸,心脏被无形的手紧紧掐住。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残忍。

  「对不起。」她虚弱地道,感觉胸口被沉重的悲伤压得喘不过气。

  原来她这半个月来都在挖人疮疤而不自觉。

  现在想想,为什么他会不断以种种借口回避有关家庭背景的问题?他一直在暗示她:别再问了。可是她却自以为……

  「对不起。」她无措地面对眼前的难堪与沉重,不知如何是好,「我真的不知道,也不是故意的……」

  但她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背景不单纯吗?现在说对不起,是不是太迟了?

  不知是谁说过,太幸福、太幸运的人,总会自以为是到伤人的程度,因为他们以自己的视野去看世界,无法想象现实有可能比自己所见更伤人。就像她竟然天真的以为,他的浪荡过住只是因为单纯的年少无知……

  她的模样却让朱岩桐不舍,他的眼神随即又回复成她所熟悉的吊儿郎当,坐到她身边扮了个大鬼脸。

  「我骗妳的!妳怎么那么好骗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欠扁地抱着肚子,笑得好大声。

  白若楠却没有被骗的恼怒,只是沉默着,沉默到朱岩桐觉得不对劲,停止了夸张的大笑,忍不住在她身旁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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