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出绷带为他包扎,靠得太近,格雷的呼吸象要渗进我前胸的衣服里,若不是彼此对立,我几乎要以为空气里浮动的是不可解的暖昧。
隐约的枪声突然传来。我一怔,这才意会,我忘了每隔半小时就该往江上天那里发个迅息,好让他们及时来救。不过此刻看来,那是用不着了。
随手按开微型通话器:“……是我……我很好,不,没受人威胁……你让他们住手,我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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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右肩绷带已缠得齐整,雪白相叠,消毒液的味道盖过了血腥气。脸色也不再苍白如垩,目光顾盼间,生气正一点点充盈。
“我该走了。”关掉通话器,我一抬眼正对上格雷的目光,淡然点点头,“祝你好运。”
“等等。”床上的男人蓦地抓住我右腕,用力之大,令我整条肩臂都隐隐生痛,“别去管他,不要走,留下来。”
莫名其妙。我试图甩开腕上的钳制,怒道:“格雷,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掌控住局面的人是我?”
“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不理我的挑衅,格雷一句话冲口而出,流畅已极,倒象是预演了千百遍一般。我却一呆,好半天不能领会这几个简单音节的含义。
格雷在请求我原谅?
那看着我的恳切双眼,痛楚神色,是在诉说着期待?
我大脑一片空茫,不不,一定是我听错。高傲无双,冷酷残忍的克劳尔家族掌权人嘴里,怎可能吐出这样软弱的两个字?就算错,这男人也会一路错到底,绝不会接受任何方式的挽回,更不用说反省。
格雷的大力牵扯将我从机械状态中拉了回来,我未及防备,身子一个踉跄,向前倒下,被格雷接了个正着,再轻轻一翻,我已被他压在身下。
喑哑低沉的话语随即在我耳畔响起,带着令人震颤的滚烫之意:“哥哥,为什么要到你死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不是恨你,我……我爱你啊……”
第二道惊雷打得我头晕眼花,脑中嗡嗡一片,我在做一个二十多年来最荒缪的梦,梦里,迫害我最深,将我一生摧残殆尽的敌人,正对我情意绵绵,倾诉最热烈的爱语。
炙热的一样事物封住了我的口,娴熟挑遍我的敏感,索住我的舌纠缠,等我稍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正在被格雷热吻。
呼吸里渗透着丝丝绝望的气息,格雷透着疯狂的热情拥有烧毁一切理智的力量,宛如恶魔。
沉沦……
只是……沉沦得还不够么?
不管齿间是什么,我任意咬下,他的血,还有我的血,鲜花一样在我们唇间绽开,伴着疼痛,迅速溢进双方的咽喉。
格雷仍不肯放开。受伤的唇蛮横地压在我的唇上,受伤的舌温柔轻舐我口内的伤处,直到我再咬上第二口。
或因是一个家族培育出来的,又或天生是同一类动物,血缘虽然无关,骨子里我们都具有一样的肉食本质,凶悍,坚定,绝不认输。王浮生可以淡泊不在乎一切,罗觉却永不甘屈服。
由此可见人是多复杂的生物。
咸涩的血腥充塞彼此口腔,空气中弥漫着岁月辛辣的气息。
格雷终于放开我,距我一尺之遥,两人定定对视。
“我原谅你,”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喘息都已平定,我的声音静静在室内回响,“也请求你的原谅,我们都不信上帝,但我们要相信宽恕。”
“不,你明知道的,我要的不是这一种,”格雷捉住我的双肩,声音急促,“哥哥,回到我的身边来,我会对你好!”
“不能了,”我疲惫地闭上双眼,“有些事,错过了,就永不能回头。我已不是当年的罗觉,在你面前的,是红尘里飘泊的王浮生。罗觉或许还会爱上你,但王浮生,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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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的脸色有些惨白,我想我的也是。没什么比看清楚一切,却无力回天更加悲哀。
格雷的手习惯性地摸到我的衣领,挑开衣扣,滑进内里。饥渴的指尖抚过我干燥的肌肤,来到微微高起的一侧敏感,欲要揉搓,突又停止。
我转头,凝视着近在枕边的格雷,眼光交会,这张绝美的俊颜是早就看熟的,此刻却多了陌生的慌乱和不知所措,绿眸里隐隐透出的恐惧令人心痛。
事至如此,夫复何言。当年的罗觉虽爱上菲儿,却未必不会为格雷心动,只那一段情愫,未开展便已遭全面封杀,而后之离乱,之重生,却再也与面前这名叫格雷的男子无关。
眼波对视,一切了然。有些话,已不用再多说。
大腿处清晰传来某样坚硬触感,虽隔衣物仍觉灼热,格雷对我,仍有欲望,只是他双腿尽废的此时,若非求欢对象配合,是再也不能自如行房了。
“你走吧。”格雷颓然松手,倒回床上。
我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格雷,起身下床。如此格局,多留也无用,我匆匆整理完衣物,想道别,却终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低低道了两个字:“保重。”
冰冷的房门在身后合起,轻微咯嗒一声似如利刃,将过往一切恶梦斩断。我深吸了口气,仰头看看天,阳光如此明亮,照得我眼都眯了起来,真正美好。
向前只行了一步,耳中突然敏锐捕捉到门后几声异响。我蓦地一惊,心念电转,再顾不上离开,急急回头,推开房门便冲了进去,入眼所及,果不出我所料,格雷一手执枪,正对准自已的额角,见我回转,也不惊慌,只是向着我惨淡一笑,扣下了板机。
“不要!”我全身的血液都象要停止,大喊一声,扑了过去,却在中途听到了一声绝望的轻响,正是板机拉动的声音。
没有枪响,没有血,没有死亡。
我呆呆地抱住格雷,看着他完好的身躯,半天才醒悟过来,原来枪中没有装上子弹。
格雷的神情比我更惊愕,他睁开眼,看看我,再看看手中的枪,还未来得及说话,房门再度被人冲开,进来的身影正是戴维,瞧见我们,长松了口气:“你们没事吧?”
“你动了这个?”格雷晃晃枪,随手扔了出去,面色阴沉之极。
“是。”戴维答得坦然,“听到罗觉少爷要见您,我就趁您吃药的时机,取走了枪里的子弹。”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会。但我的命,是您救的,而罗觉少爷,”戴维深深看了我一眼,转头道,“会为您的死而歉疚自责一生,我怕会变成这样,所以擅作了主张。少爷要怎样处罚,我都无怨。”
“你先下去吧,他不会处罚你。”我抢先回答,冷冷看着格雷,“因为说不定我会先杀掉他。”
戴维瞧了瞧格雷,他的绿眸主人似有些烦躁,挥了挥手,示意照办。
“他确是个人才,你若不要,可以给我。”望着戴维如来时般迅速地退出,我有些感慨。
格雷闷声不答,一抬头,对上我逼视的眼光,面色突地恼怒:“你来这里干什么?走开,回到你那个江的身边去!”
他倒提醒了我,这几番纠缠,大约半小时又要到了,若不见我回话,江上天必定忧心。
我无视格雷的目光,按开通话器:“江,是你吗?我有些事,暂时没法出去,你别担心。”
通话器中沉默良久,半晌才传来悠悠一叹:“他对你表白了,是吗?”
我吃了一惊:“你怎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