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酒吧,有人亲眼看见方选光向一个小混混买了一包迷幻药。这包东西是你弟弟昨天回你家打扫的时候在你房间角落发现的,他以为是你的胃药,放在客厅没理会,可是我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鲁之信,进过你房间的人,或者说,能进你房间的人,你,你弟弟,还有谁?”
不是的不是的。冷静点冷静点。我闭上眼睛,在心里不断督促自己。我用力甩甩头,想要驱除耳边越来越刺耳的嗡嗡声。
“设计图易主,明事理的人都知道谁是大赢家。当初坚决不告他是因为那一夜吗?是以为他因为受了屈辱,所以怀恨在心才偷了你的设计图吗?”
我狼狈地伸手捂着耳朵想要安静,却不知为何还是异常嘈杂。我很想大喊出声,但我在心理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点。
冷静点冷静点。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虽然他不喜欢我,但我们毕竟十年感情,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我努力深呼吸,我努力地屏息所有声音,让自己只听的到自己心理的声音。
我呼吸,深呼吸。
“你看他,多么意气风发,光彩照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设计图。他飞黄腾达了,你呢?酒醉三分醒,我想一个习惯一夜情的男人,有些事自己有没有做过,怎么也会有点印象。你没有怀疑是因为觉得自己亏欠了他吗?你是这么的信任他吗?”
他字字如针,刺得我满身鲜血。我弯腰低头捂耳,几欲要将自己变成一只刺猬,展刺龟缩起来。但他还不放过我,恶毒的话说得扬扬洒洒,“不怀疑有什么用?信任有什么用?十年感情,没爱情也有友情,最后抵不过一张图纸,最后不过如此。”
砰!我听到了我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崩溃断裂的声音。我身上的力气瞬间退却,再坚硬的刺都抵不过他这一翻话,再坚强的心都挡不过他这般打击。
他脸上的淡然,他脸上的云淡风轻,他嘴边的微笑,远胜于刀。
我失败的世界,一片空白后,刺目的色彩冲击涌现,犹如我身上瞬间退却的力气,归来时附带着莫大的疼痛。
我垂下捂着耳朵的双手,勇敢地支撑起弯下的腰身,木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淡淡地说,“你今天失踪了一整天,我担心了你一整天。原来你是去调查这些事情。早说啊。你问啊,你直接问我直接告诉你,用不着你去调查。”
他挑起眉看着我,看我什么时候会如他所愿地痛哭一场。
我继续说,“你特意去调查这些是要报复我上次打你吗?怎么样?不是要报复吗?仅仅说完这些就够了吗?你想要看什么,你说呀。你说我就做!”我伸手指着在大厅的方向,“你要不要我冲出去当众抱着方选光的脚大哭的问为什么要陷害我?要不要我像乞丐那样跪在他面前要他施舍点爱给我?你想要我做什么?你说啊!”
我字字说的细柔清晰,表情认真非常,他看得竟然有点不自在。
“怎么?怎么这样的表情?你说几句话就够了吗?你不要看我更加堕落狼狈吗?你想看什么你说,怎么让你更加高兴你说。”我一手抓过台面上的果汁狠狠地往自己的脸上泼上来,然后啪的一声,响亮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看着他,“这样你会不会更加高兴?”
我的反应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他开始显得手足无措。
我一手把被果汁打湿的刘海往后一拨,一手抹去嘴边的血迹和脸上的果汁。继续木无表情地看着他,继续很认真地问,“是不是高兴了一点?够不够?你还想看什么不用客气你说。哦,我想起来了,我上次打了你两拳。”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我又伸手啪的一声,往另一边扇去,又问,“这样够不够?怎么不说话?不够?”我又伸手想要抓过台面上的果汁,这次却被他一把推开。
“够了。你疯够了没有?”他说的激动,把我推开后还喘着粗气。目光跟我相对后又马上心虚地移开。
被推的倒在一边的我又马上坐直身子,继续我的泰然自若,“这样就够了吗?你不是要我哭给你看吗?你不是要我像一直狗那样对你摇头摆尾吗?”
对于我的目光和问题,他选择别过脸忽略。我突然一块棉花塞在心口般呼吸困难,心口喉咙越发难受,声音都因情绪变化而在颤抖,“我是蠢啊!我是无可救药的蠢!可是我再蠢也是有感觉的。就算我是一只狗也知道什么是痛!没错,我是明知道人家讨厌我还一个傻瓜那样缠在人家身边十年,我是明知道事情有古怪还跟自己说不要去怀疑不要去调查那一夜的真相。你看见我这么窝囊这么犯贱心里有没有舒服一点?”
他根本不知如何回答,浑身不自然地坐在那里,想看又不敢看我的样子。
支撑我的气力已经所剩无几,我运尽全身力气说出最后一句话,“鲁雅浩,如果要看我如何狼狈如何凄凉如何低贱如何窝囊是你今天晚上的目的的话,那么我恭喜你,你成功了。”
我站起来一声指响,把路过的侍应生叫住,双指托起托盘中的红酒推给他,“给你的红酒。记得不要喝太多。失陪了。”
我一身狼狈,却还要装出潇洒的模样。我咬着唇,警告自己在这块地上不要流下一滴眼泪。我不断对自己说没有什么再能打击我。我昂首挺胸,迈步穿过大厅,走在无人的走廊上。
寂静而漫长的走廊,身后是宴会的欢笑声,围绕我的,却只有自己的皮鞋敲打地面发出单调而有规律的清脆响声。我忽然委屈起来,泪如雨飞。我越哭牙就咬唇咬的越狠。我怎能连最后一份出息都要丢在这里?我一把抹去涌下来的泪水,粗鲁横蛮。顾不上触动因自掴而痛的火辣辣的脸额,我几欲要将脸抓破,人笑我哭,我这种人,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我咬着手背,让疼痛阻止眼泪。坚强勇敢和自暴自弃在我心中彼此撕杀,我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突然一只手把我拉住,我发疯般地胡乱挣扎,我越是挣扎他越是极力制服,他大声地叫着我的名字,声音让我知道来者是谁。我已没有能力伪装,没有力气潇洒,泪流满面只会让我觉得丢人现眼。我低着头手舞足蹈,乱打一通。最后啪的一声,他把我狠狠地压在墙上。
一切都静止,耳边只有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尽管我还是低着头,我知道他在看着我。到底过了多久,我才抬起这张自己都觉得惹人生厌的脸。
我咬牙切齿,泪流满脸,“我这样子你总该满意了吧?”
他眼中闪过恻隐,说话欲言又止,“我……我……”
“鲁先生!”声音在走廊那边传来,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羞耻心让我更加用力的挣扎。但他的力气太大,我怎么也挣脱不了,在我以为我又要丢人现眼的时候,他一把把我搂进怀里。我楞了一下,一时忘了挣扎。
“怎么?”雅浩问来者。
“鸿天的黄先生找你,说是让你和中城的老总见见面。”
“你回去说我立即就去。”
“嗯……”那人话中有点迟疑,“那设计师……”
“他有点不舒服。不过他待会也会去。”
“那就好。”
待走廊上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他才放开我。一松开束缚,我又马上想走,但他这次抓的我更紧。他把连抱带拖地扯进洗手间,用沾了水的手绢在我脸上头上胡乱地擦了一通之后,又把我硬拉回宴会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