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湘君也不恼,看高非凡转身要走,只在背后徐徐道来,却是立时叫高非凡停下了脚步。
“你知晓她的下落?”
高非凡像是不信,可是到底还是以办案为重。
“我当然知道!不是因为她,我怎么会在这里当捕快?我至少也要查明我弟弟因公殉职的真相吧?”
俞湘君冷冷的笑容直可当得上“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八字,当然,前四个字是我的感受,后四个字却是间接得自高非凡的体会了,他一听到那美男子这么说,身上立刻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气焰,让我对“美丽冻人”这四个字有了一层新的见解。
“如此,我们就叨扰了。”
相比起挂着淡淡笑容的俞湘君,这样说着的高非凡的脸色直接冷到这数天来的最低点。
俞湘君在府衙里似乎很有点权势,县太爷都听他的,办事利索,能力之强不下于高非凡,据说也是个一等一的一流捕快。
所以,他在当天就给我们安排下了两个房间,说好明天一早就带我们上山去找飞天狐狸的夫人罗女。
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在县衙用过了早点,就在俞湘君的带领下直奔城外的罗浮山。
“余福常……如果一会儿发生什么事,你记得要相信我。”
临行前,高非凡似乎有点心事重重,找了个俞湘君看不到的角落特地叮嘱我。
“喔!”
我答应着;心想有你们两个人在,还会有什么事?
高非凡一个人就够强大的了,再加上与他不相仲伯之间的俞湘君,别说那罗女只是一介女流,足十足流氓都害不了我。
“罗女自夫君被擒后便洗心革面,今年三月索性投身罗浮山上的渡缘寺带发修行,平常倒是很少见她出来走动。渡缘寺的灵惠大师受我们的委托,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并照顾她的起居。”
彷佛根本没有看到我们的脸色怪异,俞湘君尽职地介绍他所关注的嫌疑犯。
“等等,你说的这个灵惠大师到底有没有问题?另外,如果罗女一意为前事赎罪,又为什么要入寺庙而非尼庵修行?毕竟男女有别,不怕惹人非议?而且……又是今年三月?”
高非凡不愧是高非凡,我还没消化完俞湘君话里的信息的时候,立刻就列出他话里的几处疑点。
被他这样一点明,我也觉得有问题了。
怎么会那么巧又是三月?恰好与钻天鹞劫沧州大狱的时间吻合了。
“大师化外高人,眼中无色无相,早无男女概念之分。而且也是本地有名的得道高僧,按理说也不会被人收买,做害人之事。”
“按理说?请问俞捕头,自罗女入了寺后你可有再探访得知过她本人的确叨消息?”
高非凡对这俞湘君总是针锋相对的样子,会害我这个夹在中间的人很为难。
“她入寺之后极少出现。并且……我想问问二位,有哪一位比较精通佛义禅宗的?灵惠大师最爱与人辩经,若辩得过他的,入寺不加阻拦;反之有可能不许外人踏入。”
相当委婉地说明他不能亲自探访罗女的原因,俞湘君脸上却全足一副“你若真有本事就自己辩过去给我看”的表情。
对方可是一州知名的得道高侩,本朝又极敬佛法,出于对佛门的尊重,等闲官府也下能强行人寺搜查。
说话间,已经到了一座香烟缭绕的宝古寺,门口的两棵雪松下,围了一群的和尚,个个斗志昂扬,摩拳擦掌。让我很怀疑这里到底是叫人清修的还是随时准备打架群殴的。
“何谓念烦恼?”、“误将浊水溅莲叶”
“何谓不念烦恼?”、“夺取钢刀破藕丝”
“何谓念不念烦恼?”、“春蚕作茧全身缚”
“何谓找烦恼?”、“底事急流争鼓桌”
“何谓自性烦恼?”、“钻榆取火还烧树”
一胖一瘦两名僧人在人群中心口沫横飞的争论着,博得同门的阵阵喝彩。
然而在我听来,同一个“烦恼”绕来绕去没完没了的只是可笑,于是“咭”地笑了一声。
我娘说我这个人就是这毛病不好,完全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在很多时候要吃亏的。
我这一声笑过后,坐在场中一名花白胡子的僧人目光如电地看过来,那锐利的眼神盯得我心头不由得一阵发毛。
“两位小徒在辩佛法,这位施主有何高见?”
虽然相隔还有一段距离,这山中一阵阵呼啸而过的山风也非常大,可是那大师的声音仍是一丝不散地传了过来,让我们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瞧起来这灵惠大师不仅是一个得道高僧,还是一名武功高手。
难怪罗女入了寺后,就连俞湘君都打听不到她的确切消息了。
“那个……”
我下意识地躲到高非凡身后,可是那灵惠大师的目光似乎会绕弯儿。
“既然施主出言阻止两位小徒贻笑大方,必是高人,与老侩对上一道无言禅法如何?”
“这个……”
“高人必有高见!而且看你们这架势想是要入寺吧?对过我方可入内。”
“高高高……”
我结结巴巴地想说明高人不是我,可是高非凡凶巴巴地回头瞪了我一眼,表示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他的目光……好冷!
“哈啾——!!”
我老大一个喷嚏打了出来,那灵惠大师却只当我已经答应比试了,伸出一根手指。
“哈啾——”
这不长眼的风,怎么净往人脖子钻。
我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对灵惠大师伸出两根手指。
他见状立刻又伸出三根手指。
我握起拳头在空中晃了晃。
“阿弥陀佛!是施主赢了。”
灵惠大师垂下头,思索片刻,突然就此认输。
围在他身边的弟子们也赶紧给我们让开一条道。
在路过他们身边时,我依稀听得那和尚奇怪地询问大师,刚刚那无言禅到底是什么意思,灵惠大师叹着气解释道:“我先伸出一指,表示佛陀世尊,人天无二;那位小施主就伸出两指,表示佛法为二,一体二面,合二为一;我又伸出二指,表示佛法僧三宝和合,缺一不可;他就在我面前握起拳头,表示三者皆由一顿悟而得……至此,我已无言以对,还不认输,更待如何?”
俞湘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良久,佩服道:“瞧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对参禅悟道一事有这么深的研究,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只好干笑。
而在我身边打混已久,熟知我脾性的高非凡就没这么好糊弄了,拐个弯把那一群和尚甩在身后后,低声问我:“你刚刚到跟那和尚玩什么哑谜?说!”
好……好凶哦!
我敢不说实话吗?
于是,我揉着鼻子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说我打了一个喷嚏,我伸出两根手指告诉他数错了,我打了两个;然后他又伸出第三根手指诅咒我马上还要打第三个。可是打三个喷嚏那不就伤风了吗?就算他是大师也不能这么咒人呀!于是我握起了拳头,表示如果他敢在我身上下咒,我就扁他!”
“……”
“……”
高非凡与俞湘君对看了一眼,突然都齐齐快步走开,不敢再回头看我一眼。
雅致的禅房内,一白衣女子闭目垂头,幽幽的檀香满溢一室。
见我们进来,她头也不抬,彷佛亘古至今她就坐在那儿,并且打算坐到无止尽的长久。
“罗女盖娇娇?”
高非凡却容不得她这样轻慢与忽视,大步走到她面前,沉声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