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地,一双与自己相同的金眸好近好近的凑了过来,湛浔因此一惊,眨巴着眼直瞅着眼前的人不放。
那人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回头往后叫着:『他回神了。』
湛浔恍如隔世地眨了眨眼,他从来没想过,黑龙的根据地会是一个全无光明之地,这里四处都是冰,连桌椅以及那居于上位的黑龙坐的宝座都是冰块凿成的……
『带他上前。』那只黑龙开口了。
『是。』不知打哪里冒出两个人来把他推到宝座前,踢他的后膝,强迫他下跪,拉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
两人视线相触,那人一愣,喃念了句:『太像了……』
湛浔望着那人,视线定在他头上那错纵繁丽,完好无缺的角,久久不能自己。这个人的角……跟他自己的角比起来自是美丽许多,可湛浔不知怎么的,看着那角,再想到自己的角,总是有股违和感兹生……
那人倾身望着湛浔,眸里蕴含了无数种情绪,最后恢复冷静,转眸看向一旁伺立的泱涛,『他是哑巴么?』
『禀族长,他只听得懂共通语言。』
黑龙族长沇溶微扬眉,背靠椅背,手肘靠着扶手上,支着下颔,「伊格。」
湛浔直盯着沇溶,久久不语。
泱涛见湛浔似是又呆了,于是过来拽起湛浔,狠狠一个巴掌就甩了过来,力道之大,让湛浔整个人差点飞了出去。
「醒了没?」泱涛看湛浔似是又要陷入呆滞,便扬高手,随时预备若是湛浔不回应,就再一巴掌过去。
湛浔点了点头,抚上被打痛的颊,但即使他答了,泱涛的巴掌仍是落在他另一边的脸颊。湛浔捂着两颊,大叫一声,凶性大发地想踢泱涛,但泱涛却迅疾地抬脚一踹,这回把他整个人踹飞了起来,撞上墙,滑坐至地。
湛浔还来不及反应,头发就被狠狠扯住,他发出一声痛吟,想反击,所有的攻势泱涛竟能以一手轻易抵挡,湛浔从不知这个一路押他回来的将军这么强。
最后湛浔的头被压在地上,背被踩住。
此时沇溶说话了,『果然是伊格,弱得不像话,真不知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他盯着湛浔额上的图腾,脑中浮现另一张面孔,那张脸孔比湛浔还老上几岁,但他们额上的图腾是相同的……沇溶抡紧拳,将脑海里的面孔趋离。
湛浔甩着头,想挣开泱涛的压制,可是天生力量的差异让他压根儿无法自泱涛手下逃脱。
『族长,这个伊格是硬骨头,一路走来反抗心不减,十分难缠。』泱涛如实道出他观察的结果。
『伊格都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沇溶微微一笑,那笑容渗着嗜血的味道。『将他封入冰壁中,省得花力气压制他。』
『是。』
湛浔以为他会在泱涛掌下翻肚时,头上的压力突然轻了,他微皱起眉,摇了摇有些晕沉的头,才想起身,他两腋下插入一双手臂,那双手臂往上抬,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咦?」湛浔还没站稳,双手双脚就被某种质地冰冷的东西缠住,那个东西往四个不同的方向拉,几乎要将他的身体四分五裂。
湛浔定睛一看,那缠缚他手脚的东西竟是自四面八方的冰壁衍生出来的冰柱,他整个人腾了空,着不了地,背因甩动的力量被甩贴上冰壁,寒气一丝丝、一缕缕地穿过他的衣服,爬进他的麟片,浸入他的肉里,将他原就低的体温冻得更低,背心一直愈合不了的伤口也因寒气的进逼而令湛浔痛苦万分地低吟出声:「呜……」
好冷……好冷啊……即便是湛浔这与水亲近的生物,也禁不起这般的寒冷,他冷到牙齿打架,「咯咯咯咯」止不停地作响。
为什么……这些人明明都跟他长得很像……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待他?然而湛浔更想问的是为什么珩忍心将他丢给这些人,无奈不论他怎么在心里发问,都会有个小小的声音这样回答他:因为珩不要你了……
因为珩不要他了,因此他身处于此,心却恍似留在珩身上未曾带走一般,只能承受着珩不要他这个事实带给他的打击与痛苦。
沇溶看着被冰封的湛浔,走下王座,来到他面前,「伊格,我问你,你若照实回答,冰柱便会一点一点地融化,若你不肯老实回答,冰柱就会沿着你的手脚逐渐将你冰封,这样,你明白了么?」
「不……不懂……」背后不断递传而来的寒冷几乎冻结了湛浔所有的感知,连沇溶问他的话,他还都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自兀自打颤的齿缝间吐出。
此话一出,引起了大厅里其他人的私语讨论,湛浔依稀能听见,「啊,这就是伊格……」、「原来伊格真的这么笨……」、「族长说的没错,伊格会让我们黑龙变弱……」之类的话语。
不过他们都是说黑龙语,而湛浔除了听得懂伊格之外,其他没一个字懂的。
他们大多都未见过活生生的伊格,他们见过的伊格都是蛋的状态,在蛋的状态被判定为伊格的黑龙,是不会出生的,他们有人专门处理伊格,让黑龙一族得以强大。
「我现在让你见一个人,你若认得他,就点点头。」沇溶轻颔首,又有一个人随即被带进了大厅。
湛浔打量那人,视线转回沇溶身上。
「你识不识得他?」沇溶轻问。
很奇怪,沇溶明明是笑着说话,可是湛浔却觉得沇溶好可怕好可怕。
他摇了摇头。
「你肯定?」
「嗯。」湛浔第一次见到的同类,就是泱涛那群人,再之前若他有见过,他也不会记得,只因他的人生是自遇见苻聿珩才真正开始。
沇溶闻言微微一笑,点了下头,转向地上跪伏着的人,『海澜,算你走运,这伊格并无你的记忆。』
『族……族长,小的……小的真不知……为什么他会活下来……』海澜全身都在发抖,十分害怕。
『我并无责怪你之意。』沇溶微眯金眸,眸光流转至湛浔身上,打量着他,『不过你身为伊格尔,职责便是处理所有的伊格,不能有漏网之鱼,然而如今事实是你怠乎了职守,因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海澜但凭族长您处置!』海澜一听,猛磕头,深怕磕得不够虔心,惹怒了族长,落得人头落地的下场。
『嗯。』沇溶偏头想了想,笑容加深,『就判你受拔鳞之刑吧!』
海澜一听,呆坐于地,面如槁木。
『怎么,你不服?』
『不,海……海澜遵命……』
『即刻行刑。』
『是!』海澜身边有两名士兵,两人一左一右拖着脚软的海澜出去。
片刻,隐隐约约自厅外飘来淡淡的血腥味,还有海澜痛苦的吼声,听进湛浔耳里,万分不舒畅。他虽然听不懂他们讲的话,但感觉得出来沇溶似乎对那个人下了很重的刑罚。
之后,沇溶谴退了厅里所有的人,与湛浔独处。
湛浔不自在极了,他并不喜欢沇溶,即使方才打他的泱涛他都没这么害怕。
「你要做什么?」湛浔深吸口气,望着沇溶,警戒地问。
「我很好奇你怎么活下来的。」沇溶始终是笑笑的,可那双金眸却又冰冷刺人。
「就这样活。」湛浔并不很明了他的问题。
「啊……我忘了你身边有个仙人,听说你们成亲了是吧?」
「不关你事。」湛浔防备的说。「你们抓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