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恶意像一道道的利箭往他直射而来,让他穷于应对,不知如何是好,他下意识地回过头来想找寻苻聿珩的慰藉,但就在他转身背对他们的当口,他们之中有人将手中的武器射向湛浔。
「珩……」湛浔像个迷路的孩子伸出双手走向苻聿珩,而苻聿珩,看见的却是那直朝湛浔射过来的武器。
他眸一眯,笑一敛,一个箭步上前将湛浔搂入怀,一手横扫,扫落随之而来的致命武器,苻聿珩眸底卷起狂烈的杀意,但囿于天庭规范不得伤人的他,正将湛浔紧紧抱在怀中,确认他的安全恙,藉以压抑他全身涨得满满,嘶吼着要将这群欲伤湛浔的人类大卸八块。
「珩……珩……」完全没发现身后有致命武器追随的湛浔因苻聿珩的拥抱而万分感动,鼻子一酸,眼泪就这么哗啦哗啦的掉下。「珩……你不要让人碰你嘛……」
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刚才苻聿珩一接近那群人类,为那叫廖然的人治疗时,湛浔心中便有道怎么也无法压抑的怒气直冲脑门,他好努力、好努力想要将这股怒气化解,却愈弄愈糟,愈控制不住自己。
「别哭。」苻聿珩抚着湛浔的后脑勺,眼神未曾离开廖家庄的人们。
一股窒人的沉默降临,每个人都不由得拉了拉衣襟,觉得心跳过快而冷汗直冒。
「两个选择,一是留下这对父女,你们自个儿逃命,二是留下你们的手脚当我们的晚膳。」苻聿珩低沉而柔和的吐出威胁。
然而,他没听到他们的回答,只因廖家庄的人全把武器丢下,落荒而逃,有的人鞋掉了也不敢回头捡。
就这么,大队人马消失了,路廷父女得保周全。而苻聿珩忙着安抚怀里哭个不停的湛浔,心下却为向来心若止水的自己大动肝火而感到讶异。
此时的他们都不知道,命运的轮将会将他们带往何方。
第七章 无颥
「雪儿叩谢恩公出手相救。」雪儿见廖家庄的人离开,便朝苻聿珩下跪叩首。「请恩公为我爹亲看伤,只要您肯看,雪儿愿为您做牛做马!」
雪儿边说边叩头,在见苻聿珩空手便将廖然的伤治好之时,她便知遇上活神仙了,虽然这活神仙不知是妖是人,可他救了他们父女,因此就算赌上这条命,她也希望恩公能救她爹亲。
「你们走吧。」苻聿珩不想与人类有所牵扯,原本他们见山游山,见水玩水的闲适心情全教这些人类打坏了。
「恩公?」雪儿无助地抬头,哀怜祈望。
「我说走。」苻聿珩瞇起眼,也顾不得天庭那什么鸟天律开宗明义第一条便是:不得以任何形式伤害人类。
他没犯戒律,不过是袖手旁观罢了!
苻聿珩从未感受过如此狂暴的怒气,那几乎淹没了他的理智,他的体内像是分裂成两个他,一个张狂嘶吼着要破坏,一个盈满疑虑的旁观,他深吸口气,更加抱紧湛浔,寻求所有不确定里唯一的磐石。
「珩……」怀里的湛浔哭够了,满脸泪痕的仰首看苻聿珩。
原先替他做的伪装全数褪去,尖耳金眸甚至手指间的蹼膜也都回归,苻聿珩也没心情再替他掩饰,只是原本的狂怒因此消褪,那几要淹没他的怒潮教湛浔奇迹般平息。
他叹口气拉着他坐回火堆旁,轻道:「你惹祸了,知道么?」
「知道。」湛浔隐约知道苻聿珩会对人类说出那么重的话主因是他,而珩平日的谆谆教诲于此时涌现心头,更添加了他浓浓的疚然感,可此时,他辨不出珩在想些什么,只能依稀自珩的话缝里去揣测。「对不起……」
「你长大了,一句对不起并不能弥补你所犯下的祸。」多亏湛浔,苻聿珩才能自这一团混乱中脱身,虽然他仍不清楚那不时占据他的心思的无名情感是什么,但至少,有湛浔在身边,他不觉得孤独。
「对不起……」湛浔鼻子吸吸抽抽地又要哭了。
「长大了,也不是哭就能解决事情。」苻聿珩一句轻言细语,即让湛浔硬是将泪逼回腹肚,不敢再哭。
「珩,对不起,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湛浔跪坐在苻聿珩身旁的地上,弄脏了衣袍也不管,只一径拉着苻聿珩的袖摆,而苻聿珩则面无表情的拿着树枝翻动火堆,即使火堆扬起的火烬飘到湛浔身上,湛浔也没有因此移动躲避。
「恩公,求求您救救我爹,小女子衔草结环,永不敢忘……」雪儿见苻聿珩冷漠的模样,不由为他倏然变色而心惊,可为了她伤重的爹亲,无论如何也得要求得苻聿珩的帮助,于是她头磕得更大力,语气也更加的诚恳。
「你们都别吵了……」他头都快被他们两个人吵爆了,想安静好好想事情也不行。
「珩……」
「恩公……」
「湛浔,你先去救那位老先生。」
「啊?」湛浔一脸错愕的看向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的路廷,「要我救他?一个人类?」
他不知道怎么救人类……
「心诚则灵。」苻聿珩只了他这四个字,「快去。」
「是……」湛浔起身,拍掉沾在身上的灰烬,往路廷走去。
「路姑娘请起。」苻聿珩弯身扶起路映雪,两人双手相握,路映雪只感到一股轻轻柔柔的凉意自苻聿珩身上传递了来,霎时,她身上的伤竟不药而愈,她尝试运息,发觉竟比之前还顺畅,她抖着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恩公……」踟蹰半晌,她方唤出恩公二字,接余的,她已不知该如何续言。
「不必言谢。」苻聿珩只略颔首,便朝湛浔的方向走去,留下不知所措的路映雪。
湛浔蹲在路廷身旁,想起苻聿珩所说的「心诚则灵」,于是便将双手交叉,置于路廷背心,默念着「要救他」、「要救这个人类」的话,未久,他的双手泛起淡淡的金芒,金芒似有自己的意识地由他的手掌心穿递漫爬至路廷全身。
尔后,湛浔感觉到有什么自他的身体深处被拉走了,他心口一窒,喉头一紧,感到万分痛苦,直觉痛苦源自于路廷的他想将手收回,却怎么也收不回,随后跟来的苻聿珩看出不对,忙运气阻断湛浔与路廷之间的连系,湛浔身体晃了两下,跌跪在地,一口气闷上喉,猛力咯出血的同时,也跟着跌坐于地。
「湛浔。」苻聿珩见湛浔一脸呆愣,嘴边带血的坐在地上,金眸毫无焦距,于是轻唤。
「珩……」金眸眨了眨,稍稍回复神智,第一个唤出的仍是深印在心头怎么也抹灭不去的名。
「你没事吧?」苻聿珩微皱眉,扶起湛浔,让湛浔靠在他的臂弯里,眸里盈满关怀与疼楚。
「唔……好痛哦……」湛浔觉得自己很勇敢,都没哭,原本出口的痛吟在见着苻聿珩眼底的关心逸去,「珩,我不痛了,你也不痛了……」
「你怎么会连救个人也会受伤?」苻聿珩眉头深锁,拥着湛浔的力道下意识地加重。
「我、我也不知道……他……」湛浔指着仍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的路廷,「他在吸取我的力量……」
「吸取你的力量?」苻聿珩扶起湛浔,湛浔因被吸走过多的精气而双腿虚软的只能依在苻聿珩身上,任他扶着坐下,苻聿珩为湛浔把脉,同时上身趋前,封住湛浔的口,以最快迅有效的方式渡送自己的仙气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