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邑兴致一来,兴冲冲说道:「这样吧,我们去妓寮,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男女之事。」
李寂大吃一惊,终于抬起头来。怎么也没想到终日扳脸如同棺材的皇帝居然会这样异想天开。李寂苦着脸一把抓住要站起身的言邑:「陛下,不要!」
言邑低头看李寂的手,李寂还没察觉,只管揪住他:「陛下饶了微臣吧。」
言邑笑了,不跟他计较。李寂的手果然是文官的手,手指有小茧,掌心却很柔软。他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拍了拍李寂的肩膀:「算了算了,不逗你了。不去便是。不过李寂,你既然已经有了意中人,就要赶快了。你表妹几岁了?」
李寂脸从一阵白又变成了红色:「十九。」
「十九?那也不小了。李寂,你什么时候把她迎娶过门吧?」
李寂抿嘴而笑,笑容倒是幸福的很。
言邑看着他的笑容,心中忽然升起一阵羡慕。
李寂为人随遇而安,与自己不同,非常容易满足。这样的人,是不是也特别容易幸福?
言邑摇了摇头,甩掉了那些念头。
不过说起来,李寂这个人,还真是可爱呢。
第十章
几天之后,崔质浩再度上门「拜访」。
「不知道李大人那边进行得如何?」崔质浩的笑容看起来真像只老狐狸。
李寂笑容温婉:「我已经跟皇上提过了。不过皇上似乎很不喜欢我们作臣下的干涉他的私事,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通呢。」
崔质浩一愣:「皇上骂你?」
「是的。皇上说了,他的妻子必须是他信任爱护的女子,除非他哪一天遇到这样的女子才会考虑,还说无论我们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
「皇上真是糊涂啊。他身边全都是我们这群人,哪里有女子?就算世上有再好的女子,他这样下去如何碰得到?」
「但是崔大人,皇上的脾气你也不是不了解。从来是说一不二。如果说得太多,反倒会引起皇上反感。事实上,皇上已经对你和左右丞相大人颇有微词了。」
崔质浩神色一耸。
李寂又道:「其实以我的卑微说这番话可能不当,不过崔大人你是我的老前辈,我向来敬重你。实在是不得不说啊。皇上都已经说你们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才热衷于充实后宫,我可是在他面前连连帮你辩白,说道其他人说不准,但你们三位德高望重,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崔质浩脸上阴晴不定。
李寂心中暗笑,嘴上再接再厉:「依我看,这件事还是需要从长计议,莫要心急。皇上这人刚烈无比,还是应该找点别的机会,让皇上与人品出众的女子慢慢熟悉,这样才能水到渠成。心太急可吃不了热粥啊。」
崔质浩想了想,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总之,若是一定要在皇上反感的时候提这件事,只怕是越弄越糟,倒不如投其所好。皇上总不能不成亲吧?总有一天他自己会考虑的。」李寂嘻嘻笑着。
「嗯,李大人这番话倒也不错。」
崔质浩告别的时候,脸色又好看了些。李寂倚在门口想,这人真是难作啊。要是直接回绝,只怕那三个老头都会认为他没有用心办过事。若是唯唯诺诺,皇帝那边又没法交待。想来想去,还是这样好。
只是不知道崔家二小姐能不能等到皇上愿意成亲那时?
或者她等得到,皇上却不要老小姐了。
李寂大笑:心中的念头真算不上君子。
看着太阳洒在自己的脸上,李寂忽然想起了江南流水,和伊人如花笑颜。
六月十五,是陈的迎夏之日。虽然夏天早就到了,可是按照习俗,这一天是庆况一年过了一半,全国休养生息的日子。
当天皇宫里举行了庆典,之后是夜宴,诸位大臣都能放怀畅饮。言邑只是意思意思出场了一下,很快就引退了。
他在没有人能放得开,他离开后夜宴立刻变成了一场「屠杀」——劝酒会在杀气腾腾之中拉开帷幕。
言邑从书房回后宫时,特地走了条小径。
身前两个司吏掌着灯默默行走着,空气中传来花草干净的香味,明月当空而照,有虫子轻轻呜叫着,当听到人的脚步声后,虫子都噤声不语。
一切如此安静。
直到前面司吏忽然大叫:「什么人!」有个人从假山石后面撞了过来,跟司吏跌成一团,其中一个灯笼甚至燃了起来。
言邑皱着眉头,提防地看着那个人,轻轻走近后闻到了浓烈的酒气。
藉着燃着的灯笼,言邑叹气:皇宫这么好闯么?这似乎是第二次李寂这般乱闯进来了。
身边没有侍卫,言邑吩咐两个司吏去叫人扶人。眼看着司吏匆匆离去的身影,言邑自己本来也要离去的,结果却被李寂给拽住了衣角动弹不得。
言邑冷冷眯起眼,踢了踢李寂。李寂似乎真的糊涂了,只是轻轻发出呻吟,估计很不舒服,
言邑揉了揉额角,忽然觉得异常头痛。索性蹲下身子,席地而坐。李寂居然头一歪,倒在了他的肩头。
言邑额头青筋起了数条。不过看在醉了的人没有知觉的份上,他忍了。
月亮照了下来,很温柔地照着两个人。李寂今天穿了条月白的衫子,在月光下泛着银光。也许是太静了,虫子居然也叫了起来。
夜风有点冷了,带了一点露意。肩头的人咋巴了一下嘴巴,又呻吟了一声。
言邑实在忍不住了,粗暴地抓了抓李寂的头发:「喂,起来了!」如果可以,真想把这个醉鬼推倒在地上,狠狠踩上几脚才好。
可惜……跟这人居然还有点「情分」在,不好做得太过火。
李寂在夜风中抖了抖,迷茫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只糊里糊涂叫了声:「小渐……」然后脸颊在言邑的肩头蹭了蹭,又闭上了眼。
言邑哭笑不得。莫非那个叫小渐的女孩肩膀有他这么宽硬?
夜风吹起李寂的头发,轻轻拂在言邑的脸上。言邑偏了偏头,伸手把对方的头发抚了抚平。
以男人而言,李寂的发质很柔和。说不定跟人一样,都是那种软柿子。言邑不无恶意地想着。
李寂又蹭了蹭他的肩,好像是嫌太硬了,睡梦里皱了皱眉。言邑好笑地伸出右手中指狠狠戳了戳对方的眉尖。李寂的眉头皱得更紧,伸出左手狠狠拍掉。
言邑笑了,正要再戳,结果这次还没怎么用力,李寂的头歪了歪,一骨禄倒在了言邑盘起的膝盖上。
言邑看着调整姿势睡得舒服的男人,狠狠皱起了眉:这不是得寸进尺么?
但是月光下,李寂的睡颜让言邑愣了愣。
睡梦里的他像个孩子,蜷起手窝在胸前,脸靠着言邑的衣摆,头一偏,微乱的发就遮住了他的眉眼。
言邑愣住了,下意识地伸出于,摸了摸对方的头发。
柔软,带了点温度的质感。
李寂依着言邑的手又蹭了蹭,然后满足般地叹了口气,仿佛找到了一张柔软的床似的,浅浅地笑了起来。
言邑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情带上了几分宠溺。
在意识到这一条后,言邑迅速地起身,朝滑落到地上的人踢了一脚,粗暴吼道:「李寂,你还要不要命?」
司吏赶到原地点的时候,就看到李寂一个人混混沌沌坐着,仿佛根本没回过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司吏好心地推了推李寂:「李大人,起了起了。您也真是的,怎么睡到这儿来了呢?幸好陛下没生气,不然你是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啊!」